他怒而拂袖桌上的两个白瓷盏应声落地,碎裂成几瓣。

“老夫我虽为商贾之身,却也知道礼法是大道根本,纲常之基,轻易更改这天下就会乱了套!”

严嵩一时无言,他看着对方长满老人斑的脸上,那深凹进去的眼窝,不由提高了心中的警觉。

“这实在是荒唐啊!荒唐!”元言放声大笑,身子跌跌撞撞向后走去。

但他似乎是有意避开了桌椅,朝着东侧地板跌坐了下去。

严嵩眉头一紧,想快步向前去扶住了元言。

但他动作太快,袖子不小心拂过了桌上的两坛黄酒。

酒坛倾倒在桌案上,一股酒香从瓶口向四周溢出。

他的袖子也沾满了酒液,匆忙间,一股极其不适的感觉,向他的眼睛袭来。

后者枯瘦的手掌一把握在严嵩的胳膊上,那眼窝近处看来像活骸骨,又好似若有若无的幽灵。

严嵩不由一愣,但酒液强烈的味道让他的眼睛不自觉地产生反应。

地上的元言见状不由一喜,喊的也就越发卖力。

到了此时,严嵩又怎能发现不了对方的用意。

他顺势用眼睛蹭了蹭袖子,满脸的真诚,一眼的热泪。

“元言兄,你我果真是知音啊!”

他将对方挽到木椅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要元言兄活着,就一定看不到礼法更易”

严嵩做出了承诺,后者也立马应了一声好。

在元言看来,一个能为了心中坚守归隐十年的书生。

一个能为了儒家正统,正面硬刚皇帝被连贬三级的翰林学士。

无疑,是一个好把控的“直人”。

所以他采取动之以情的策略,当然如果此计不成,他还有别的办法。

严嵩也在心中冷笑几声,暂且与这老狐狸虚与委蛇。

只要他能赢,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月亮渐渐远去,元言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阁,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

“老爷,一切都安排妥当!”

元言的管家拱手道:“户部尚书王瓒,就在对面的五福酒楼用餐,亲眼看到了您和严嵩在楼下交谈。”

“严嵩的儿子严世藩,这几日都流连在南京的烟花柳巷。”

“我们的人送过去了吗?”

“回老爷的话,几个小馆让严世蕃一身骨头都软下来了!”

“好”元言眼中闪过暗芒,他言道:“要让严嵩和我们牢牢的绑在一起,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浑浊的眼神望向眼前的木窗,仿佛透过那窗子看到了喧闹的金陵江。

“这些年的账册和与官府交往的记录都收集好了吗?”

“整理好了,照您的吩咐买通了按察使司的小吏,将那一批书册埋到了按察司后院。”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

“灯下黑,谁也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脚下!”

元言自得一笑。

“元福,明天你就到乡下去吧,若一切平安无事,年后再回来!”

“如果见不到我了,就把那一批账册都抖出来!”

他的声音一历,状若癫狂:“我死了,那就都给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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