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紊暗想:只有会钻营,懂手腕的人精才更容易获得社会资源,有棱角,不会变通,自尊心太强的傻子永远是占不到便宜的,这是这个世界的优胜劣汰还是天生缺陷呢?
“镇嵩军兵败陕西回撤河南的时候,皮若礼就烧起了冷灶,直接送去现大洋九麻袋,说给弟兄们买几双袜子、鞋穿。还把刘统领和他的亲信、标统、营长拉到皮家招待,一日三餐都是上等酒席,大烟泡保证是顶级滇土。你说,哪个领兵带枪的能不喜欢这种人?没几年功夫,皮家就靠着各路关系发达起来,从军界要人、省主席到许昌专员、各县区长,没有人家说不上话的。哪支队伍从豫西经过都委任皮家为经理粮台,一应费用都由皮家督办,这里面的说道可就深了……反正皮家越来越有钱,皮若礼理所应当做了这五德镇镇长,又借剿匪之名从各区抽掉精壮并入皮家民团,让各区摊派费用买枪发饷,当了乡团、民团总指挥。整个洛阳以南、以西,就都成了皮家炕头,想吃喝就吃喝,想拉尿就拉尿,谁敢说个不字!”
顾紊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皮家比自己了解的还要有能量,有势力,绝不仅仅是有钱有地的土财主那么简单。在他以前的认知里,民国地主阶级就是有钱了买地,买了地收租,收了租放贷,手底下养着几个狗腿子,干些贪财害命的罪恶勾当而已。现在看,那只是被历史的泥土掩埋之后残留的微弱表象。
旧时代的中国,占比百分之八十的农村世界是被极少数大地主统治着,他们有着超越了狭隘小农意识的眼界和野心,不仅从生产资料方面,更从政治权力、宗族权力、思想教化和军事实力方面都牢牢占据着掌控权。尤其是恐怖的暴力手段的垄断使这些人有着别人难以挑战,不可撼动,令人绝望的稳固地位。
“大家明面上不敢议论皮家,私底下却自有公论。五蝎子皮若礼最有智谋,就是皮家的‘心眼子’;老二皮若悌管着煤矿、商铺等皮家产业,能说会道,是皮家‘嘴皮子’;老三皮若忠在原镇嵩军也就是现在的十五军驻洛阳办事处当主任,跟驻扎伊川的某师师长凋鼎麟拜过把子,是皮家‘枪杆子’;老四皮若信脾气暴,敢杀敢剌,是皮家‘刀把子’;老六皮若义心细脑子快,精通财会善于算计,是皮家的‘算盘珠子’……有这五子各司其职,各擅其长,皮家可谓是铁打的一般,任谁也打不动,扳不倒。”
顾紊问道:“皮家有个老七皮若莲,她怎么样?”
“那个女娃也不简单,去了洛阳当老师,很少回来,听说加了什么什么党,以后也要混政治。”
顾紊心中一喜,问道:“地下党?”
皮之鸿脸上露出失望神色:“要是就好了,可以告到南京,抄了皮家满门!”
顾紊问道:“听说皮家有不少德政碑,都是各行各业的人为他们立的,莫非这些造福一方的德政也是假的?”
皮之鸿脸色一沉,反问道:“怎么,你怀疑我在哄你吗?呵呵,实话告诉你,立碑是真,德政也是真,我说的可也没有假。”
顾紊心中纳闷,追问说:“这明显自相矛盾嘛。”
皮之鸿失去了继续倾诉和发牢骚的兴致,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涧水一带的地是皮家的,人是皮家的,天也是皮家的。你们要是不走,非要在这五德镇闯一闯,试试运气,很快你们就都知道了。”
顾紊又想起了盛守真,问道:“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个人,有个河南大学农学院教气象和测量的留法教授,叫盛守真的,您听没听说过?他二月份过完年去探亲,然后就意外去世了。”
皮之鸿边想边说:“盛守真?这个名字生得很,他从哪到哪探亲?”
顾紊回忆着以前查看的资料,回答说:“我记得好像从开封……不是开封就是洛阳,来涧水看望在县政府当科长的外甥,之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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