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正值冬月初一。

寒风凛冽,夜色如墨。

一室之内,暖灯如豆。

夙鸢正欲梳洗就寝,忽闻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转眸轻声应了一句。

门扉轻启,楚微遥推门而入,神色匆匆地说道:“外头已经传开了,谢子秋因擅自逃离南越,现已被皇镜司所擒,据说三日后就要行刑。此事会不会牵扯到我们?”

“既然是皇镜司出手,想来是不会牵连到我们。只是……”

夙鸢一手托腮,沉思了许久。

她朝窗外望去,只见天色灰蒙,仿佛有种如山的压抑。

她叹息一声:“果然,时机不对啊……”

***

七日前的夜里,月色朦胧,夙府门外的街巷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匆匆而来,外披黑袍,内里衣着光鲜,手中挑着一盏灯笼,火光摇曳,在漆黑的街道上洒下斑驳的幽光。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楚微遥在府内听得真切,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飞身跃起,迅速前去开门。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楚微遥微微愣住。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谢子秋。

楚微遥疑惑地皱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在下恳请一见夙小姐,有紧要之事相商。”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眼神略显浑浊,透着一丝不寻常的紧张。

楚微遥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她冷冷地扫了谢子秋一眼,准备将门关上:“她此刻正在休息,请明日再来吧。”

然而,谢子秋却迅速提起手中的灯笼将门卡住。

他恳求道:“好姑娘,我真的有急事!若非事态紧急,我又怎会深夜造访。还请你通融一下,帮我向夙小姐通报一声,此事对我而言,真的至关重要!”

楚微遥略一迟疑,随后说道:“那你便去前厅稍候片刻,切勿随意走动。”

谢子秋闻言,连忙点头应允,并向楚微遥拱手施了一礼,以示感谢。

后来,楚微遥找到夙鸢,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说,他为何非要选择在晚上过来呢?”

夙鸢略作思索,道:“或许是因为我白天所说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吧。”

楚微遥性子直率,口无遮拦地快言快语:“什么作用?该上钩的没上钩,不想上钩的,他却自己上钩了。”

夙鸢闻言,忍不住轻轻戳了戳楚微遥的眉心:“你呀,嘴巴比功夫还快。他好歹也是位皇子,你竟这般不客气。”

楚微遥不以为意地说道:“皇子又怎样?他看似尊贵,但在南越不过是件抵押品,脖子上悬着的那把砍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要了他的命。”

夙鸢深知楚微遥的担忧:“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和他们有过多的关联,以免日后受到牵连。”

楚微遥叹了口气,无奈道:“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说完,她递来一件银狐狐裘,为夙鸢披上,“我只能多费点心思,护你周全。”

夙鸢心中暖意涌动,她笑道:“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两人挑着一盏灯笼,相伴着走出了闺房。

夜色愈发深沉,寒意如墨般浓烈。

谢子秋站在夙府的前厅,心中满是疑惑。

他环顾四周,竟连一个下人的身影都未曾见到,整个府邸静得出奇。

谢子秋捏着拳头,不安的在前厅来回踱步,直到暖暖烛光笼着夙鸢一袭身影而来,他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原位,忙上前说道:“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在下有急事相求,还请夙小姐见谅。”

夙鸢随意披了件狐裘,未施粉黛,清丽自然。

见到谢子秋后,她微微欠身,语气温和:“殿下客气了。”

“殿下?”谢子秋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愣住。

夙鸢见状,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谢子秋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在南越为质的这三年里,我多半被人以‘公子’相称,其中不乏侮辱与轻视。却不曾想到,在这异国他乡,还有人愿意尊称我一声‘殿下’。”

他长叹一声,仿佛这声“殿下”勾起了他无数辛酸往事。

夙鸢问道:“殿下何悲之有?”

谢子秋道:“你是南越人士,难以体会我这般离乡背井的凄楚。”

夙家久居南越居,常被视作南越人,对此夙鸢从不争辩。

但此刻,她却道:“我自小便随父亲漂泊异乡,那时年纪尚幼,记忆模糊,因而并未深感乡愁。”

谢子秋闻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那么你并非真正的南越人?”

夙鸢微微一笑,反问:“殿下今日与我密谈之事,与我是哪里人可有关系?”

谢子秋摇头:“倒也没有关系。我今日前来,是有一桩买卖想与小姐商讨。”

夙鸢道:“殿下请讲。”

谢子秋道:“我想你助我归国,事成之后,我许小姐黄金万两,你看可行?”

夙鸢笑道:“殿下的提议确实诱人。然而,助您归国,这其中的困难,远非一言可蔽。花销之大,岂止黄金万两所能计量?过所文书的办理、路途上的开销、以及随行护卫的酬劳,每一项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况且,我只是个寻常商人,我的过所文书,仅仅允许我携带一人出入国境。这漫长的归国之路,单凭我一己之力,如何能够确保殿下的安全?”

谢子秋忙道:“我自有过所文书,你只需要为我筹备足够的随行护卫即可。我知道你的财力非凡,定能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夙鸢摇头:“归国之路险象环生,绝非单凭人手众多就能确保安全的。而且,即便您能够安全抵达,倘若您的母国不肯收留,那回去也是徒劳。”

谢子秋应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姑母家的外甥侄女与我关系匪浅,她的母家显贵,有能力助我成为储君。一旦我有望登基,我国自然会敞开大门迎接我。届时,换一个质子到南越,也未尝不可。”

“储君吗?确实是个不错的路子……”夙鸢眸色微微一动,“敢问殿下,您手中的过所文书是何等品级?要知道,不同的过所文书,能携带的人员数量可是大相径庭的。只有得到朝廷的特批,才能携带大队人马出入国境。”

“这……”

谢子秋并不知道,从李元狐那里要来的过所文书,是否得朝廷特批。

夙鸢隐约觉察出一些端倪:“自宣朝覆灭以来,这百年间,无论是行经关津、州县,还是军镇等地,各地官府对于过所的查验都极为严格。稍有差池,便会引来极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这过所文书的来源也至关重要。若是偷盗或是伪造,一旦被查出,后果不堪设想。我夙鸢虽有些钱财,但也不愿因此卷入无妄之灾。”

谢子秋沉声道:“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能悄悄地离开南越,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如果这份过所文书只能保证一两个人通关,那么我希望你能替我找一个绝世高手,为我护行。同时,也请你在暗中安排一队精锐人马,以备不时之需。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强攻突围而出。”

他顿了顿,看向夙鸢,又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会有所风险,但我向你保证,一旦我成功登基,必将给予你丰厚的回报。”

夙鸢听他所言,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转身坐下,轻啜一口茶,淡淡地说道:“殿下的生命尊贵,侍从的性命同样宝贵。我夙鸢从不以买卖人命为业,更不会让无辜之人陷入危险之中。我们的计划必须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再说,在这个乱世之中,每一步都需要谨慎,不可有半点侥幸的心理。”

谢子秋气道:“依你之言,我岂不是白白得到了这份过所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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