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昀安排阅武事宜的时候,另外一边淮西安抚司参议赵葵,已经抵达了中书门下省的官署,也就是俗称的政事堂。
赵葵进入大厅看见坐在主位上的史弥远,对方此刻脸色阴沉的简直要滴出水来,这种氛围让他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站定之后抱拳行礼道:“末将淮西安抚司参议赵葵,拜见史相公。”
“令尊与本相乃是旧友,贤侄无需多礼。”
既然是招揽赵葵,史弥远自然得展现出亲近的态度。
不过他这番说辞,倒不是什么乱攀关系信口开河,早在淳熙十四年(1187年)史弥远的兄长史弥忠,就已经与赵葵之父赵方结交,两家确实算得上颇具渊源。
随着史弥远在嘉定元年出任宰相,为了确保自身稳固地位,他把江淮、四川、荆湖等地掌军边帅,全部换上自己的心腹来担任。
赵方就是这样被史弥远挑中,担任了知江陵府、主管湖北安抚司事兼权荆湖制置司等职位,随后一步步升迁,最终成为了战区最高长官级别的京湖制置使。
“史相公厚爱,末将惶恐。”
对于史弥远的刻意亲近,赵葵将门世家出身自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并没有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依旧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
“将门无虎子,贤侄这份沉稳让本相看到了赵边帅的影子。”
史弥远夸赞了赵葵一句,这里面有刻意也有真心。
紧接着史弥远让赵葵入座,双方又客套了几句拉近关系,这才步入正题道:“赵贤侄此次赴京,可知自己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朝廷政令皆出自政事堂,史弥远又是当朝宰执,他怎会不知道自己赴京做什么。
意识到对方是在明知故问,赵葵只能非常官方的回道:“蒙古与西夏发生战事危及边境,卑职接到调令前往利州西路担任安抚使整备军务。”
听着赵葵的回答,史弥远面带嗤笑的摇头道:“不,贤侄你前往利州西路不是整兵备敌,而是官家对京湖赵氏一族不放心。”
杨太后说服史弥远同意调任赵葵的理由,便是赵氏父子三代镇襄容易尾大不掉。当然这仅仅是掩盖赵昀真正意图的说辞,如今史弥远朝会上被摆了一道,干脆将计就计拿来离间赵葵。
孟子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你皇家不信任带兵将领,把他们视为威胁隐患,那么对方反过来为求自保效忠他人,就显得合情合理。
面对史弥远如此直白的话语,赵葵脸色瞬间惨白,为将者最忌主上猜疑,特别宋朝皇帝还有着压制带兵武将的传统,他很难去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不过赵葵虽出身将门世家,但他一生却是以儒臣治军,个人文学诗画造诣极高,与粗犷武夫的形象截然不同。哪怕此刻对于皇帝的忌惮忧心忡忡,依旧老成持重的回道:“史相公言重了,我赵氏一族忠心耿耿,想必官家定能明察。”
“哈哈,要是官家认可你们赵家的忠心,那为何赵边帅前脚仙逝,后脚便把你们兄弟俩从京湖调至毫无根基的两淮任职?”
史弥远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当年京湖制置使赵方病逝期间,南宋中枢方面正处于前几年四川制置副使吴曦叛乱的余波影响中,深刻意识到边帅长期镇守一方,很容易盘根错节形成难以撼动的地方势力。
说好听点叫做将门世家,说难听点就是藩镇军阀!
为此朝廷中枢特地下令,任命赵方长子赵范出知扬州兼淮东安抚副使,次子赵葵为淮西安抚司参议,纷纷调离原本的京湖驻地。
这些调令说实话没有太大问题,属于朝廷方面制衡地方势力的常规手段,只不过史弥远旧事重提,仿佛“实锤”了朝廷这次利州西路的任命,是为了再度制衡赵家。
果然面对史弥远的质问,赵葵哑口无言只能沉默以对,毕竟朝廷这些制衡的政治手段心知肚明即可,是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说穿的,否则很容易越过红线犯忌。
见到赵葵低头不答,史弥远便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神情凝重的拍了拍肩膀说道:“老夫本不愿说这些东西,奈何无法罔顾与令尊多年交情,眼睁睁看着你奔赴前线。”
“贤侄你可知这次前往利州西路任职,除了整备军务外,还需介入蒙古跟西夏的战事?”
介入战事?
赵葵此刻满满诧异,调令中并未提及需介入战事,难道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看着赵葵脸色变化,史弥远就知道已经攻破了对方心理防线,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胜利者的讥笑。这个世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利用双方沟通的信息差,营造出一副皇帝打算朝赵家动手的景象,实在是太容易了
小皇帝以为背靠杨太后,就能跟自己玩权谋手段,还是太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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