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早朝依旧在进行着,各部大臣依次进殿分班奏事。只不过此时杨太后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奏事的内容上,她时不时把目光看向赵昀,眼神之中充满不解。

直至最后一班奏事结束,杨太后才忍不住开口道:“官家,今日之事你是早已知晓吗?”

“没有。”

赵昀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史弥远肚子里面的蛔虫,怎会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那这草诏……”

杨太后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如果赵昀事先并不知道史弥远要发难的话,那这应对的也太完美了,远远超乎了这个年龄的手段跟阅历。

“大娘娘,有备无患罢了。”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巧,之前赵昀想要让殿前诸班直与皇城司进行戍卫轮换,却遭到了王忠的拒绝。理由便是圣旨必须由知制诰草拟,并且还得让政事堂的宰执们连署,否则就没有法律效用,只能称之为“词头”。

强行下旨还会遭到中书门下省驳回,变成没人遵守的“中旨”。

恰恰是王忠的告诫,让赵昀明白了哪怕处于宋朝,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程序正义”。有了经验教训,调拨百万石米粟的浩大工程,他怎会连最基本的法理程序都不走?

当然很多事情有巧合的成分存在,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有着必然因素。如果赵昀没有拉拢杨太后,就无法快速召开经筵,亦或者赵昀没能在经筵上说服真德秀,那么就拿不到中书舍人的制词,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好一个有备无患。”

杨太后内心简直百感交集,她认为自己已经很高看赵昀,结果到头来还是低估了此子。登基不过短短数月,就成长到了跟史弥远掰手腕的程度,这份政治天赋堪称古今难寻。

“官家,此次你虽占据上风,但切不可骄傲自大。史弥远的底蕴远比明面上展现的要深厚,不要把人给逼急了。”

“大娘娘放心,臣会谨遵教诲。”

赵昀自然明白杨太后话语背后的意思,那就是欲速则不达,手段得松弛有度。不能给史弥远带来太大的危机感,否则对方有掀桌子的可能性。

“另外赵葵已经从泸州赶来抵达临安,官家退朝之后有时间的话,可以与他面议贸易之事。”

“臣知晓。”

该嘱咐的已经说完,杨太后相信以赵昀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没什么再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于是不再多言起身回宫。

“恭送大娘娘。”

赵昀顺势拱手相送,等到杨太后身影走远之后,他朝着一旁的通进司官员下令道:“即刻召赵葵入宫觐见。”

“回禀官家,赵通判正前往政事堂与史相公议事。”

赵葵去了政事堂?

听到这个消息赵昀首先是感到意外,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出玩味笑容。真不愧是站在权臣巅峰的史弥远,反击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这边朝会上刚吃了点亏,立马就要在赵葵身上扳回一局。

且不说赵葵未来会成为理宗朝三大名将之一,单单就是现在他也代表着南宋京湖战区的将门世家,作为赵昀早就选中拉拢的对象,他绝不允许史弥远半道截胡。

可问题在于史弥远为相十几载,朝堂关系网根深蒂固,还曾有恩于赵葵父亲赵方。想要让他拒绝权相的招揽投靠自己,单单凭借一个皇帝头衔,以及古代所谓的君臣大义,恐怕还是差了一些份量。

思前想后,赵昀觉得唯有采取攻心之计,于是望向一侧的王忠吩咐道:“王押班,明日我要前往将台山阅武,命毕荣海以及上二指挥的兵马做好准备。”

“此次出行采取轻车简行的方式,调集百余皇城司护卫即可,尽量减少对沿途百姓的侵扰。”

“最后通知淮西安抚司参议赵葵一同前行!”

“官家,这……”

面对赵昀这些充斥风险的圣谕,王忠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可当他迎上赵昀那凌厉坚定的眼神时候,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不知从何时起,赵昀身上已经有了身为帝王的磅礴威压,哪怕王忠这样见过大场面的宫中老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没得选择,皇命王忠不敢不遵,只能咬了咬牙拱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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