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无星无月,明亮火光驱散周围阴霾,洋洋暖意闪烁在周围起伏沙丘,明暗交替,时而映出潜藏的危险。

舒望倚在石块旁安静地看话本,无名望着跃动火苗,将苍白冰凉的手指收在袖中,冷不丁问:“有你母亲的消息么?”

舒望佁然不动回:“没有。”

“这么久了,流川都让你翻了遍吧?”

“差不多,好几年了。”

“还能找到吗?”

舒望掀起眼皮,眼珠朝身边人转,忽而弯唇一笑:“找不到我自个儿也活这么大了,怎么了?”

她的目光清澈锐利,像箭矢穿透无名心里。他稍稍移开眼,垂着眼皮说:“流川之外的地方你还没去过。”

“我不喜人多,更何况流川之外的五域有一家四派。”舒望合上话本,盯着无名的眼睛,“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总是弯弯绕了。”

“我——”篝火熄灭,天边霞光渐起,无名顿住唇边话,起身温声道,“天亮了,先回去吧。”

舒望没有追问,起身拍了拍身上流沙,拎起狼皮随他一并往回赶。

世上水多陆少,曾有水灾奔袭,将一块完整陆地分为北陵、南阳、中川、东廉、西临五域。而五域之外的地方,则统称为流川。

流川不似五域灵脉充足,灵气稀薄,气候极端,不是干旱便是寒冷,一年四季变化相当之快。大多都是躲避仇家追杀,亦或者是被门派驱逐等人来此落脚,鱼龙混杂,组成十分奇怪的城邦。

舒望拖拽着两张巨大狼皮,在黄沙留下一条痕迹。路上人和她装扮相同,深色斗篷,遮面围巾,防止风沙铺面眯眼。

往深处走到城邦中心,风沙减小,才多了些鲜活的颜色。

路边两旁卖的武器玉牌等舒望没兴趣,那上头还沾了血,多半是生杀掠夺得来的。她扫视一圈,瞧见角落无人光顾的话本摊子,眼神一亮大步过去,蹲下随手挑了一本,翻着问:“有没有新来的话本?”

“哟,姑娘来啦?”老板乐呵呵从椅子上起身,从身边揪出来几本,“这可是最近五域热销话本,王深写的,一本千金难求呢!”

“王深?”无名伸手接过。

舒望仰头,听见他话语间略有怀念,问道:“你认识?”

“他写的故事很好。”无名问老板价钱,付了钱后把话本给舒望,“送你的。”

“这么大气?”舒望揶揄。手中话本几经波折有些破损,但只要内容没问题她就不在乎,封皮三个大字——行侠客。

她奇怪:“行侠客?不是侠客行?”

无名道:“你看了就知道,定然满足你。”

“你说的我自然信。”舒望收好话本,拎起狼皮往前走。无名犹豫片刻,轻轻叹息,跟上了她的步伐。

舒望来到城邦中一座客栈,将两张狼皮丢给小二问:“红娘呢?”

“有纸鹤传信,老板回后院看信去了。”小二艰难地收拢两张狼皮,掏出个账本勾勾画画说,“舒姑娘的单子记下了,等到放单人来取了通知你来拿钱。”

“成。”舒望摆摆手,顺势在手边茶桌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周围人来人往,身上血腥味浓重,更有甚者提着滴血头颅,从门口到店内,汇聚成蜿蜒血洼。

店小二脸色变了变,什么也没说,见怪不怪的收起头颅,说了刚才同样的话,旋即招呼人打扫干净地上的血迹。

提头而来的莽汉哼了声,挤进角落公示牌的挂榜单,随意一瞥撕下一张,对小二大喊:“帮俺记了。”

“得嘞。”小二应道。

莽汉一路推搡踹人,骂骂咧咧,有不服气的被他当场拧断脖子扔走,杀气凌然。

尸体滑到无名脚下,他安静的往旁边挪了挪。舒望皱眉,搁下茶杯冷淡道:“喂,看好你的东西。”

“啥?”猛汉转身,狰狞邪笑,“这算什么东西?”

舒望道:“这儿是客栈,杀了人尸体自然是你的东西。”

莽汉嘿嘿一笑,三步做两步走过来,低头俯视舒望,拧着拳头邪笑:“俺杀了你,你这小娘子是不是也成俺的东西了?”

舒望安静地望着他,忽而冁然一笑,露出两颗尖牙:“我挺喜欢你的。”

莽汉当即懵了,趁着他愣怔的空挡,舒望一跃而起,膝盖狠狠顶到他小腹,迅速后仰旋身,长腿如鞭甩到他头上。

骨肉碰撞,沉声闷响,一阵噼里啪啦过后,莽汉小山型的身体砸穿桌子,重重跌倒在地,尘土飞扬迷了他的眼,只听到他惊慌怒骂。

舒望脚踩在他的肩膀,分明看着没多大的女子,脚底力气却犹如千斤之重,无论莽汉如何用力也翻不过。她反手抽出腰后霜白冰寒的刀,背刺穿心,果断了结他的性命。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舒望弯腰,两指夹起来莽汉之前撕下来的单子,对小二道:“麻烦你收拾了,顺便再贴上吧。”

店小二连连道:“好好。舒姑娘您歇着。”

舒望顺着他走的方向望过去,客栈内的人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继续在角落看榜。

仙家门派之间龃龉良多,明面上不好做的,便在私底下排挤出黑手。而流川多为亡命徒,干的就是些杀人勾当,只要给钱,什么活儿都做,久而久之这客栈便成了放榜的中间人,有人放单有人接单,做成了自有回馈。

风险越大,回报越多。

舒望不接杀人单,太过麻烦,而且主要目标都在五域,她懒得跑那么远。等小二重新贴好榜单,她指了指地上的莽汉尸体问:“那上头有没有他?”

小二细细查看,连忙道:“有的有的,要此人的金丹。”

“还是个金丹呢,这般大意。”舒望面带笑容蹲下,搜刮了莽汉身上的物件,手起刀落剖出金丹,抬手扔给小二。

“成!给舒姑娘您记下了。”

舒望起身越过尸身,在旁边完好的桌上放下钱,扬声招呼:“打坏了客栈的桌子,赔钱搁这儿了,麻烦小二帮忙收拾残局。”

小二笑眯眯道:“舒姑娘您真是客气,就冲您和我们老板的关系,我也不敢要呀!”

舒望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一码归一码,你且收着,多了自己拿着就是,给自己买点吃的解解馋。”

“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店小二喜滋滋招呼人收拾,将钱收入自己袖子里。

“脸上沾了血。”无名指了指她脸颊,抬手掏出一方手帕。

舒望挑眉,接过来擦着脸,“先说好,我可没钱给你买新的,给我就是送我的了。”

无名无奈道:“怎会要你的钱,你收着吧。”

舒望叠好手帕放在怀里,舒展着筋骨感叹:“我真喜欢这种主动送上门找死的笨蛋,毕竟已经很久没人找我事儿了,弄得我只能去扒狼皮卖钱,一点不如之前宰人拿得多。”

无名笑道:“你可以主动出击。”

舒望想了想:“那还是算了,我不想当没事儿找事的蠢货,宰杀这样的人我倒是很顺手。”

无名看着她,抿了抿唇道:“小望,我有事和你说。”

“终于说了,看得我都着急。”舒望摊手,“走吧,去楼上说。”

待两人上楼身影消失,安静的大厅才逐渐恢复交谈,所有人对于两具拖拽消失的尸体视若无睹。

有初来乍到的亡命之徒分外好奇,碰了碰身边同行问:“诶,那姑娘什么来头,这般狠厉。”

对方轻哼:“能在流川立足的哪会有普通人?无论男女小孩都不能小看,更何况她不是普通人,”

“谁啊?我在五域怎么没听过?”

“五域还有魔么?”他说,“那姑娘可是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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