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细微的声音令舒望停下翻页的手,侧目遥望一片黄沙。此时正直六月风暴,细沙漫天,遮天蔽日。

对面无名见她动作,顺着望过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听错了。”舒望收回目光,捧起话本继续津津有味看。

过了两息,尖锐急促的叫喊穿过厚厚风沙打断她的兴趣。

“啊——救命——”

舒望指尖微顿,余光瞥见黄沙中隐约瞧见几个朦胧身影,间隔有些远,不过瞬息间就被更重的沙子吹灭。

无名拉了拉脸上的遮面,了然道:“是迷路的。”

舒望轻叹一声,面上略有不耐,“希望他们来前能做好准备。”

“要去吗?”

舒望瞧了他一眼,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合上话本搁在挡风的石头下,“若是不去,那种气十足的音估计要叫上几个时辰。”

呼救声不止一个,被风沙携卷而来,听着岁数不大,惊慌失措甚至有了哭腔。

舒望拉上颈肩的围巾遮住下半张脸,整理斗篷,戴上兜帽回头招呼:“我马上回来,帮我看着话本,别被吹跑了。”

“好。”

舒望抬手挡在额前,朝着呼救声一脚深一脚浅的过去。

流川灵气稀薄,边域更是零星,干燥无水,常年盖着一层黄沙。这样的环境不宜居住,却正是妖兽泛滥,多有修行之人来此历练,道行不够的,往往会迷失在风暴中,成了沙中硌脚枯骨。

舒望循声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行人深陷流沙不断挣扎,越是用力下陷的越厉害,旁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等着她们闷死的狼妖。

她走过去,狼妖前肢伏地,龇牙咧嘴低吼示威,待看清她模样登时一愣,耳朵斜飞后退,一下逃窜的无影无踪。

舒望挠了挠头,心中嘀咕:“这群妖兽竟然都记得我了,以后扒狼皮要麻烦了。”轻叹一声,对困在流沙中的人喊道:“放轻松,不要挣扎,慢慢地往前攀爬。”

她在流沙边缘蹲下,朝着最近的少女伸出手说:“慢慢过来。”

少女灰头土脸,蠕动着向舒望而去。碰到的那一刻,少女感觉手腕一紧,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力拉拽出去,头晕眼花地跪坐在沙子里。

舒望问:“有绳子吗?”

“有、有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抽出腰间红绸递过去,舒望瞥了一眼,随手扒了身边黄沙,抓出来个石块绑在红绸一头,找准剩下较远几人方向扔过去。

不等舒望说,剩下的人就抓着红绸,被她挨个钓鱼似的拉出来。

“多谢前辈。”一开始救出来的少女重新把红绸系上,郑重的冲她道谢。

少女约莫是一行人的领头人,救出来的姑娘都以她为首,互相狼狈地搀扶着,眼泪婆娑抽泣。

舒望抬头望天,风沙渐渐平复,黄昏时刻天地昏黄,云霞漫天,景色相当之美。她问道:“你们来时没有准备引路花吗?”

少女一怔,疑问:“什么引路花?”

“流川不比别的地方,夜晚最是危险,你们趁早离开比较好。”她撩起斗篷拿出一朵花,五瓣七色,鲜嫩欲滴,“花越蓝,灵气越足。往变蓝的地方走就能出去。”

少女接了花收好,颇为认真道:“云霞宗江如云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日后若需要帮助,云霞宗义不容辞。”

她脸蛋儿圆圆又脏兮兮,这般严肃说话看起来可爱得很。

舒望忍俊不禁:“实际行动远比口头承诺来的真实。”见她没反应过来,补了句,“毕竟我们不会再见。”

江如云这才听懂她的话外之音,解下腰间的储物袋递过去,对面女子摆摆手,轻轻一笑问:“你们身上是不是带有吃的?”

几个少女面面相觑,摸来摸去从怀里扒拉出一包没吃完的糕点,因陷入流沙,外包沾了不少沙子。

舒望拿过来掂两下,抖落沙子愉悦道:“我就说闻到了甜味儿,正好饿了,权当是谢礼了。”

“前——”江如云急急忙忙要问她的名字,不想一阵风过沙卷迷花了眼,待看清时救她们的斗篷女子已不见了踪迹。

“不见了。”有人小声说。

“居然不要宗门承诺的帮助,竟拿了糕点就走。”

江如云望着漫天黄沙抹了把脸,嫌弃地抖落手上砂砾,“兴许是哪位厉害的前辈顺手帮忙,不在意这些。”

“也是,毕竟刚才的前辈独闯流川。”

“那沙子真是吓死我了。”

“师姐,我们还要去找颜师叔吗?”

江如云没回答,攥紧了手中的五瓣七色引路花,身边同门师妹具是一身凌乱。此地灵气实在太过稀薄,连储物袋都都打不开,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害怕,不甘心道:“不找了……以后再说。”

一行人拿着花寻找变蓝的方位,确定好后便携手离去,逐渐消失在一片黄色中。

舒望回来时无名已经升起篝火,荧荧火光在一片起伏沙堆中显得尤为温暖。她随手将两只狼妖扔到地上,荡起不少尘沙,风动火跃,把两人身影拉长曲折。

无名往旁边挪了挪,把话本递过去,顺便塞了两颗糖球给她,问道:“怎么回事?”

“几个名门正派的小姑娘困在流沙里了。”舒望拧了拧手腕,嘀咕一句“真沉”,吃了糖球把话本卷卷插在腰间,拔出身后腰刀,踹了一脚巨大狼头,指着哼笑,含糊不清道,“我过去的时候你猜怎么着?这群畜生东西看见我居然跑了。”

无名失笑:“你常常在这捕猎狼妖扒皮,它们肯定记得你的模样,自然害怕的要跑。”

“这儿三两步都能遇见一只狼妖,子子孙孙无穷尽,我扒皮换的钱还不够买套典藏话本呢。”舒望翻过狼妖尸身,指腹从仰躺着的狼头往下摸索按,找准位置,刀尖划过狼妖下颌,一路顺着直到小腹尾部,动作利索流畅。

她一边剥皮一边和无名闲聊:“这东西心眼儿小的很,看见是我跑了,又想吃人,假意离去又掉头回来了。没成想要吃的人跑了,我在原地候着。”

舒望细细割断皮肉之间的联系,抬手一抖,一张完整的狼皮展现在无名眼前。

“看,我直接把领头两只最大的抓住了。”

无名还能看到狼皮残留的热气,细瞧了毛色道:“不错,看着可以卖不少钱。”

“是吧。”舒望心满意足,手起刀落剖了妖丹,见成色不好,豆丁大小,随手扔了,紧接着扒了另一只狼妖的皮。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埋头挣钱。”无名看着她的动作说。

“这话说的,出门游走哪不要钱?”舒望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中的刀,“吃喝住,都要钱。我这大馋嘴,要光看着不吃那可不行,非得吞肚里才满意。而且日后我懒得跑了,还准备找个没人的山上盖房子住呢。总得手头有钱才能填饱肚子。”

无名拨弄火堆,好奇问:“为何找没人的山?”

“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就想一个人孤独终老。”舒望嘴上调侃,结束了最后一只剥皮。她起身把两张皮子摊在石头上晾晒,狼妖尸体丢到远处。

刚扔下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啃噬声,舒望回眸轻瞥,默不作声回去。做完这一切她在无名身边盘腿坐下,拍了拍手碎屑,抽出腰间话本,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分给身边的人。

“吃么?”

无名没接,只是问:“这哪来的?”

舒望也不在意,收回来自己吃了,咂咂嘴表情欢喜,说话都轻快几分:“之前救那几个小姑娘给的,我就知道她们买的糕点定然好吃,甜滋滋的。流川可没这么精细的玩意儿。”

“她们是哪的名门正派?”

“说是云霞宗。”

“那应该是南阳美食。那边味淡卖相精致,应当合你口味。”

“听上去不错。”舒望垂眸翻页,没说多余的话。

无名视线在她脸庞停滞片刻,欲言又止,沉默地拨弄篝火,使火堆烧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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