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行是?为通贵人卜算凶吉,捐赠功德。

通贵人见怒皇帝,被皇帝幽禁明?德堂一在事宫内外?传得有鼻子有眼。不仅不许通贵人探望重病缠身的?女儿,听说上次六公主进宫为小佟贵妃祝寿,仅仅隔着承乾宫正殿一堵墙,也没能见到通贵人。

由此足见通贵人处境艰难,保不齐还有性命之虞。

六公主身为人女,走投无路之下,会想到捐以重金为通贵人占卜祈福不足为奇,宫中多得是?遇事便烧香拜佛的?女人。

不过?六公主此时此举未免有违逆皇帝之嫌,怪道不敢声张。

木槿又多听了几句,主持和尚言辞之间无不昭示通贵人此关难过?,六公主急得咳嗽一阵,不知低低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屋内倏然响起诵经声,丝缕檀香飘荡而出。

木槿大着胆子悄然从轩窗缝隙望去,隐约瞧见屋内简单摆起香案,主持掐诀侍立玉佛之前,六公主跪拜诵经,轻敲木鱼。

——看样子八成?是?六公主请求主持秘密做一场逢凶化吉的?法事。

木槿还待看得更仔细,窗前突然传来脚步,紧接着便是?上锁的?动静,显然是?屋内之人做贼心虚,紧闭了门窗。

木槿眼神微闪,不动声色站回?廊下。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功夫,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携裹一身禅意推门而出,飘然离去。

古刹青檀,日下蝉鸣,木鱼声自紧闭的?门扉缥缈泄出。

木槿只当是?容淖在禅房内继续跪佛祈禳,法事费时费力,连做半个月的?都有。她并未生疑,继续静立门外?候着。

殊不知,此刻的?寺庙后门大大方方走出两名?衣着简朴的?少女,相携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棚马车。

其中一人头顶帷篱,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正是?金蝉脱壳的?容淖主仆。

嘠珞到底是?头一遭‘拐带’公主下民间,坐立难安,紧张之下,絮叨不休。

“公主,奴才方才分明?瞧见那?个木槿鬼鬼祟祟躲在禅房窗外?窥视,显然不是?个本分人,她当真靠得住?虽然出来前奴才已?几次检查门窗是?否从里面合紧,断了她再次窥视的?途径,可她还能偷听屋内的?‘木鱼’声!”

“万一她耳尖,听出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木鱼声’实际上是?小金木摆件发出来的?。或者那?金木摆件的?小锤子在咱们回?去之前卡壳没声了,昨日奴才夹带它出王府时太紧张了,好像磕碰过?一下……”

“停!”容淖慢条斯理摘下帷篱,她实在不擅长?安抚言辞,直截了当就事而论道,“唯有借木槿的?眼和嘴,乾清宫才不会起疑。”

昨日下晌,容淖听过?嘠珞讲述通贵人家中惨淡境况后,决定亲自前去探望。但皇帝显然不会同意,甚至还可能因此愈加厌恶通贵人,让通贵人本来不妙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只能设法掩人耳目,私自出行。

嘠珞家住城北山寺脚下,曾在想家时多次对容淖念叨起附近的?一草一木。是?以,容淖知道山寺乃去往北郊的?必经之路,遂打?算借助嘠珞对寺庙的?熟悉程度悄然脱身。

故而,容淖今早主动提出前去北郊观看宗室考授,寻机甩掉敬顺,带着一群以木槿为首的?奴仆到寺外?与嘠珞汇合。

她虽不爱身边乌泱泱堆着一群宫人伺候,但不代表她对底下奴才是?人是?鬼心底没数,更遑论木槿还是?乾清宫出来的?人。

木槿与云芝一样,是?皇帝放在她身边的?耳目。可又不一样,云芝风光无限,木槿不得重用。

尝过?沉寂滋味的?人,最易被利驱使。

木槿趋利权衡的?反应落在容淖眼中,让容淖更加笃定这是?个抬举出来掩人耳目的?好人选。

容淖依计行事,故意以解签之事引诱木槿先?入为主认定她今日是?为通贵人祈禳而来,主动送出把柄迷惑木槿。

而后再用以假乱真的?木鱼声,造成?她与嘠珞一直在屋内诵经的?假象。

实际上,早在主持和尚离开之后,她便卸掉钗环,换上寻常衣衫,随同嘠珞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与禅房相通的?静室离开了。

她为通贵人‘祈福’之事于她而言是?隐秘把柄,于皇帝而言则属微末小事。

木槿是?个‘聪明?’人,掂量得出轻重。

与其因她一点小错贸然状告到皇帝面前,一不留神弄个里外?不是?人。还不如为她隐瞒,借机卖她一个好。

反向利用皇帝的?耳目蒙蔽皇帝,再周全不过?了。

容淖敢大胆策划今日这出金蝉脱壳,正是?掐准了木槿不安分的?小心思。

五黄六月,火伞高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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