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考授场上如火如荼。

以惫懒闻名?的?闲散宗室子弟头顶烈日比试了大半日马箭、步箭。众目睽睽之下,为免丢人现眼,难免激出几分血性。轮到搏克一项时,个个目露精光,热血沸腾。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落在校场搏克台上,敬顺也不知跑到何处躲懒去了,容淖捞起瘫成?一团的?飞睇雪爪,安静起身离开。留了个小太监向太子告罪,借口身体?乏累先?行回?府了。

马车嘚嘚驶出校场,却并未径直驶回?王府,而是?在途经一座清幽山寺时突然被叫停。

嘠珞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状连忙小跑上前搀扶容淖下车,顺手掏出荷包打?发一干随行奴仆。

“公主要去庙中上香游览,午膳亦在此间用些素斋,待下晌天阴再回?去。你们一大群人跟着难免扰了佛家清净地,边上有个集会茶寮,你们带上飞睇雪爪一同找地儿歇着去。”

此行随侍的?奴仆一半是?王府下人,一半是?去岁盛京那?会儿皇帝新拨到容淖身边来伺候的?宫人。

按照福晋的?安排,今日他们皆由敬顺管束,奈何敬顺此时不知所踪,面对行程之外?的?游寺安排,为首的?宫人木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劝阻。

“奴才知道公主喜静不耐一大群人在眼前,但嘠珞姐姐毕竟不在公主身边伺候了,由她单独随侍怕是?不合规矩。不若今日先?行回?府,等过?几日选个好天气,公主邀上福晋与世子福晋同行,届时云芝姐姐肯定探亲回?来了,一同出游也能更添玩兴。”

木槿一席话以情以理,其实重点无外?乎一个——打?消六公主入寺的?念头。

她与云芝二?人都是?从乾清宫里拨出来的?,眼明?心亮,自嘠珞出现那?一刻起,她便隐约猜到游寺绝非六公主一时兴起。

寺里必定有什么不便见人的?东西,六公主才会中途寻机甩掉敬顺小爷,费心往里扎。

六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皇帝岂会亲自从乾清宫拨人过?来伺候。其中关怀之意不少,监管之意亦有。

今日若放任六公主胡来出了事,首当其冲倒血霉的?便是?她。

容淖像是?没有听出木槿言下反对,漫不经心微挑起头顶的?帷篱长?纱,难得退让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来都来了,何必改日,且由你跟着进寺吧。”

木槿为容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提拔怔住,精明?面容下透出讶异。

众所周知,六公主孤僻爱静性独,主意正得很。

从小到大只让嘠珞一人近身伺候,余下几十名?宫人管他三六九等,全部只能守在明?德堂外?殿当差。

这个习惯延续至今,哪怕她们这批人是?由皇上亲自选送的?,六公主仍旧我行我素,不假辞色,只留下性子温软的?云芝顶替嘠珞近身服侍,其余人全安排在春山阁外?围。

若非今日出行,等闲她连凑到六公主跟前说句话的?机会都寻不到,更遑论是?得到抬举随侍左右。

她与云芝同等资历,出身甚至更胜一筹,却只能顶着一等宫女的?名?头不尴不尬值守闲差,轻松得像个笑话。

在这踩低捧高的?宫廷,想要不被踩下去必须得有奔头,抓紧机会敢冒头。

于她目前处境而言,她既被皇帝赏赐给?了六公主,断没有当爹的?改口从女儿殿中要人的?道理,她肯定不可能再回?到乾清宫伺候了。

再说,如今乾清宫明?显更看重云芝,对她不咸不淡,大半年?没得理会与赏赐,她可不想彻底沦为弃子。

木槿心思一动,富贵险中求,这或许是?个翻身良机……

如果她能借随侍之机窥得六公主的?秘密,没准儿能盘活这局棋。

届时,若遇大事她可暗中禀告皇帝邀功;若是?小事她便替六公主隐瞒卖好,稳固地位。

左右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木槿飞快权衡完利弊,不再出言阻止,低眉顺眼随同容淖与嘠珞跨进了寺庙山门。

容淖由嘎珞引路,到正殿佛前一通虔诚上香叩拜,谁知末了还是?摇了支下下签。

旁人出了坏签,多半是?要重摇的?。可容淖既不起意重摇,也不交给?坐值的?和尚问解。反倒是?握着那?支下下签,步履匆匆去往后头禅房找德高望重的?老主持。

木槿觉得六公主自进寺起一举一动看似正常,实则紧绷张惶,难免留了心眼儿。

故而,在六公主留她守在屋外?,仅带嘠珞进禅房找主持师父解签时,她矮身贴墙往北窗走了几步,伸长?耳朵。

屋内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木槿听见六公主言语始终围绕一人——家母。

六公主的?母亲,可不就是?那?位落难的?通贵人。

木槿顿时了然,难怪六公主这般遮遮掩掩又谨慎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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