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大生产”已经瘪了一大半了。
掰开口从另一边轻轻的拍了拍,斜出来两三根,再一瞅眼,估摸着拢共也就还有五六根的样子了。嘬起一根来,烟火星子一吸一吸间急速的闪出红星点点来又紧接着灰暗下去。
思考着今天一天的见闻,陈建南的脑海里跟过幻灯片似的:街房办孙主任办公桌上的鸵鸟牌、爱字科学牌红蓝墨水,东单市场的案秤、台秤和东二门口装卸粮食的大杆秤,王府井大街上挺胸抬头骑着永久牌、飞鸽牌二八二六自行车的行人,东安书肆里没舍得出手的几本大开门的古旧珍本,北河沿大街上一闪而过的改装威利斯...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一边自个儿咧着嘴笑呵起来,一边自觉地去拉床底下装有课本、纸笔的木头箱子。原本是打算找张背面干净的草纸出来写写画画然后扔进空间里吃灰的陈建南,翻着翻着就突然发现了些“惊喜”。
原本以为那些和课本整齐摆放在一起的草纸都是原身念书时的随堂笔记或者练习作业,前面几次翻出来也几乎都是随手挑一张背面干净或者背面写图比较少的拿来记事,没成想这次随手一翻竟然扯出来几张歪歪扭扭连图带画儿的草纸来。
最开始也只是因为带着画儿随意瞅了几眼,慢慢却发现这些用铅笔歪歪扭扭连成的笔画要么是人体上半身的轮廓图、要么寥寥几笔但能看出来不同的发型图,还有一些图大概能猜出来画的是手推剪的样子,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些注意事项,这分明是原身偷偷在家记录下来的“理发员笔记”!
急忙忙将箱子里的草纸全都翻找出来,因为几次随手拉扯翻阅的缘故,有些内容明显衔接不上,幸好前面陈建南将随手写完的“勤俭心得”扔进空间里去保存没有拿来当引火纸。
一番忙碌后整理出来大概二十多张的样子,排列好顺序,陈建南便开始认真学习起来,时不时的还拿出包袱卷儿里的手推剪和歪柄长嘴平剪来比划比划。
因为原身只接受过初中文化教育,很多字原身学习时还是繁体字式,这年月拼音教学也并没有完全推广普及开来,很多“字”是用同音或假形字来替代,甚至干脆有几处就直接把繁琐的字格空出来,这让陈建南一度觉得崩溃。
好不容易通读过一遍后,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畅,有些地方只能靠连贯用语去猜、蒙,就这么费了好一阵子劲儿,直到屋里陷入一片黑麻麻看都看不清的地步,再看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倒也没着急开屋内的灯,15瓦的电灯泡虽然称不上“一灯如豆”,可光亮也就那么着,否则院子的大爷大娘们也不会吃完饭搬着小板凳绕两条胡同在南锣鼓巷主干道100瓦的大路灯底下扯闲天。
虽然四九城在56年就推广开“电灯入户”的活动,不仅四九城里,就连周边的房山、西山都家家户户走了线安了电灯,但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接受“灯泡费”,有些人家干脆就将电灯泡拧下来当个摆设,继续用着煤油灯。
昨天陈建南就在三大妈屋里瞧见了,一个熏的黑不溜秋儿的玻璃罐子,上面歪歪扭扭的斜盖着盖儿,盖儿正中捅出个眼儿来放着粗黑的灯芯儿绳,用的时候盖上盖儿点上灯芯,那才是真真的“一灯如豆”。
“砰砰”
阎埠贵披着外套开了门,见是陈建南,咧嘴一笑:“怎么,昨儿个那文书得重新写?”
陈建南一挑大拇哥儿:“还得谢您昨个帮忙,东西拿到街办去都挑不出毛病来。”
阎埠贵往门框上一靠,得意洋洋道:“嘿嘿,你当你三大爷这笔杆子就是个摆设呀,说吧什么事儿?”
陈建南把手里拿的两块小白薯抬了抬:“我想借您钢笔和两张纸用。”
阎埠贵一下从门框上斜立起来,眼珠转了转,摆手道:“不用不用,就是我屋里没墨水,笔肚儿里估计也没多少了,用过的废纸能行不?”
陈建南疑惑的将手里的白薯又探了探:“哪能占您便宜啊?我就写两页东西,屋里返潮把之前师傅给教的东西给糊了,重新誊一遍。”
阎埠贵这回没着急摆手,换了个话题:“建南,转过年出不了正月得叫您声陈师傅了吧?”
陈建南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嗨,说是那么说,可要是手艺不过关,师傅不让也出不了师。”其实是心底没底儿,想着在人前先铺一铺。
“哪儿能啊,去年你就开始给咱院儿里大爷大娘们修修剪剪了,谁不说你是这个。”这回轮到阎埠贵挑大拇哥儿了,还不待陈建南答话,一把拿过陈建南手里的俩白薯,转回身取出纸笔来可没往陈建南手里递:“建南,明儿解放、解旷那俩小子不上学,搁家里也闲不住,原打算给俩钱儿上街面儿上去找个剃头挑子给修修毛...”
陈建南不敢接茬儿了,阎埠贵的意思他懂。可就是因为他懂,才不敢搭话了。
自家事自家知,原身有没有那手艺他不知道,反正现在的自己,别说给俩活蹦乱跳的半大小子理头,就是规规矩矩坐那一老头让他给修剪一下,他心里都发憷。
阎埠贵见他不答话,又紧忙补了一句:“咱这都街里街坊的,哪能让你白辛苦不是?”一回身又把陈建南那俩白薯掏出来了,连着纸笔一起塞到陈建南怀里,趁他还没回神,作势就要关门:“建南,那就明儿早,日头起来能照到院里了,我让那俩小子搬着凳子过去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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