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穿行过古朴的街道,白墙前的树木扶疏有致。

苏信鸿望着窗外即将到达的桥梁说:“停停,在这附近找地方停车就好。”

闻屹抬眼扫过四周,随口问道:“到了?”

“没,一会过桥还要再走一段,车过不去。”外公解释说,“南堤巷的那条长街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巷子,受保护的,哪是你想开就能开的地方。”

下车后,闻屹顺手将两个盒子拎上。

苏城夏秋两季多雨,往往是绵密的细雨,持续不断。

夜雨过后,桥梁外延布满的青苔起伏翠绿,潮湿的空气中隐隐能闻见咸腥泥土的味道。

透过那层青绿,闻屹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跟着外公来过这里。

好像这许多年,苏城在变也没怎么变。

在闻屹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恢复了工作。

哥哥大他五岁,父亲已经为他安排了各种课程,无暇陪他玩,因此他被送来江南外祖家。

跟着外公生活,他见识了许多书墨古画,也跟着外公的朋友接触和学习了书画修复这个行业。后来每年寒暑假,他都会自己主动过来。

大学时候他与家里关系变僵,出国之后很少回来,也没有回来探望过外公。

去年回来之后,闻屹先回的苏城,在这买了房,苏信鸿还以为他要长久在苏城工作定居,结果转眼就回了京北。

苏信鸿身体一直不错,脚步稳健有力,精神矍铄。

“你小时候我就带你去听过评弹,还记得吗?”

印象中是有过几次,但当时他性子还没沉下来,再加上评弹唱的词不大容易听懂,心思全然不在这,所以没多少深刻印象。

评弹是一种用苏城方言表演的曲艺形式,吴侬软语娓娓动听,但音调多变,若不配词不易听懂。

“不过这些年很多听惯的老声音都退休了,年轻一辈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咯。”苏信鸿略微叹息。

“现在的孩子很多唱功方面没得挑,但是弹起琵琶来总是紧绷绷的,少一些感觉。”

“声音中的阅历和沉淀也不够,一开唱还是不够松弛自然。”

“不过书云这孩子我觉得不错,那一手琵琶一看就是平常没拉下基本功的。”

舒云?

闻屹挑了下眉。

所以老头今天找了这么多借口就是为了让自己来见她?

眼见外公越说越起劲,颇有种恨不得将她拉到面前来夸的架势。

这个名字一再被提起,却让两人之间生生隔出几分距离。

闻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他对此行本就兴致不高,更别说此时已经明显看出外公的用意。

他腾出手伸进口袋,刚刚将烟拿出,就被外公的余光瞥见。

外公立刻扬声警告:“不许抽烟!”

闻屹目光冷淡地从墙沿边拂过,听从地收起烟盒。

两人走进石板巷里,周围宽大的青砖墙错落有致。两侧墙角青苔遍地,往里走能看到墙檐上方冒出的花丛。

棕色木门敞着,一眼能望到里边的院子,院子两侧植着青竹。

周围是花香混合着的宜人气息,清冽舒适。

“苏老师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啊?”有人打招呼道。

苏信鸿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认得,也乐意来和他打招呼。

“当然要来。”外公乐满脸笑容,“一天不听那都难受嘞。”

打招呼的是「空山新雨」收银的小姑娘,她正端着茶叶往里走。

在看到苏信鸿身后的人时,她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闻屹跟随着苏信鸿穿过侧边一条走廊,来到一个开阔的房间。

绕开木栅屏风,前方摆着一排排茶桌,再往前稍高的台子上是一张铺着刺绣缎子的方桌。

陈设简单,但背景却是用了巧思装饰,匾额,长帘,字画一样不少。

闻屹一眼看过去就认出了其中一幅是外公的字迹。

周围全都是与外公年纪相仿的人,闻屹长身而立站在其中尤为显眼。

外公对着前排的空座指了指:“我预订的位置在那。”

闻屹朝那个位置走去,似乎刚结束一场,众人的茶桌上散着碎落的花生壳,但地板很干净。

评弹馆内的休息室。

顾书云瞥见镜中盘发有些碎发掉落,她将发簪取下,手指灵巧很快为自己重新盘好头发。

休息室和山岳阁仅一墙之隔,因此外边游客进出的声音很轻易就能传到这里。

顾书云坐在梳妆台前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脚步声。

冯新眉推门进来后,站了好一会她才发觉。

“老师。”顾书云抬眼礼貌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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