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时,蒋序已经有点醉了。
这么多年他的酒量依然没有变得特别好,胜在酒品不错。感觉到自己醉了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控制自己少说话,举止和正常时候也差不多,所以一般人并不太看得出来他喝醉。
今晚也是一样,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他和何巍到了路口,看着对方打了车,还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等人走了才伸手拦下一辆出租。
他一毕业就到了申城,律所就近租了一套两居室,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客厅又大又空,只放了沙发茶几,用乔合一的话说鬼来了都不知道藏哪儿。
唯一的好处是风景。落地窗外满目含翠,两棵香樟树繁茂又生机勃勃,看出去的时候会恍惚自己住在宁城。
回来得太晚,再美的树景也藏进了夜色里朦胧不清。蒋序也无心看景,匆匆洗漱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也许是因为今天聚餐突然被人提起了一点往事。蒋序今夜梦境混乱不堪,居然梦见了很多破碎凌乱的过往。
他梦到自己高二那个暑假,和蒋正华一起接了外公外婆到宁城。父子俩忙前忙后的陪着体检完,确认没什么大事,又把老人带回家。蒋正华在后面扶着外公,让他先把老人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上去。
记忆里的那天明明天气晴朗,但在蒋序的梦里,天气阴阴沉沉。楼道里光线昏暗,走到二楼楼梯口,池钺家里的门恰好从里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蒋序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站在楼梯上抬眼去看对方。
个子很高,体格宽大。但有点驼背,因此看起来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他转过头,一张脸上布满沟壑,目光落到蒋序身上。
那双眼睛浑浊发黄,夹杂着细细的血丝,看得人很不舒服。对上蒋序的眼神,男人先冲他咧开嘴角,声音沙哑:“楼上的?”
见蒋序点头,他指了指池钺家门,很熟稔地开口:“有时间下来玩啊,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蒋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白。他听见对方说:“我儿子叫池钺,认识吗?”
蒋序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明明是八月,他却感觉气温低得刺骨。下一秒,二楼的大门再一次被拉开。
池钺站在门口,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里面压着很多情绪。片刻之后,又转头看向蒋序。
蒋序第一次听到池钺用如此生硬的,带着不容辩驳的命令式语气和自己说话。
“上去。”
蒋序心脏狂跳,挪动脚步乖乖往楼上走,侧身路过两人时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池学良上扬嘴角慢慢放下来,脸上表情变得冷漠。他好像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熏得人想吐。救护车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
慌乱中蒋序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再抬头却又不是在楼道里,而是在傍晚的车站。
led屏上显示“绍江至宁城正在检票”,检票口只剩下了自己和眼前的池钺。
池钺把手里的书包递给蒋序,目光和语气都一样的温柔。
他说:“进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广播里一遍一遍催促着旅客尽快上车,蒋序听见自己声音混在里面,清晰且镇定,握着书包带子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池钺看了他很久,目光突然变得很哀伤。他凑过来亲亲蒋序的额头,然后开口——
蒋序猛地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香樟树的影子带着细碎的阳光投进客厅,偶尔还有两声鸟叫。蒋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10点。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按时打卡坐班,但睡到这个时间的情况还是很少。一夜的梦让他精疲力尽,回顾了一下自己今天没有预约,干脆放弃了赶到律所的打算,决定泡个澡。
这一泡就是半小时,蒋序差点又在浴缸里睡着。等他吹干头发穿着浴袍出来,客厅里的手机已经有了两个未接电话,显示的联系人是黄主任,是中颂律师事务所的主任。
蒋序心说自己难得偷懒一次难道就遇到了突发案子,接起电话,那头的黄主任语气倒是不慌不忙,客套道:“蒋律,在外面跑案子啊,有时间吗?”
蒋序不置可否,问:“怎么了?”
黄主任这才娓娓道来。
中颂除了刑事,民商一样在行业前列。其中有一家地产公司和事务所有长期合作,事务所负责他们的法律业务咨询和委托。
本来这种事和蒋序这个专做刑事的没什么关系,但这家公司老板姓林,年逾五十,有个20岁的独生子叫林伽。前天晚上出去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和人起了冲突动了手,把人打了。
“我们也第一时间确认了,不是特别严重。但对方挺生气,直接报警了。”
蒋序问:“对方还手了吗?”
“重点就是人家大学生还挺懂法,没还手,直接报警,当晚就验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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