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消息一个接一个,整个静仙阁一阵死寂,无人开口。
“你们?”峰主死死盯住他们,甚是无奈,:“下去,受罚!”
寒竹舍里。
钟离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总算走了回来。
刚才的事情,他到现在还没能缓过神来,他扶着额头坐在大青石上,心如针挑!
一时之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只觉得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心脏仿佛在下坠般的难受。
他想哭,哭不出来,想笑,笑不出来,喝酒吗?已经喝不出味道了,吹竹箫吗?已经没有力气了。
千斤石压在胸口,他仿佛要窒息而死了。
可是又死不掉,迷茫、绝望、灰心、他真的想死,想投湖、想悬梁、想割喉、想解尸、想散魄、无数的死法在他脑中飞速旋转,只是,还差一个死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理由。
至少他不能这样没出息的死掉,不能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和价值的死掉,可是他现在真的好煎熬啊!
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云忆受完了祭峰台之刑,他依然一动不动。
“师兄!”
云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钟离幻没抬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师兄……对不起!”
云忆已经受了罚,一天一夜的祭罪,鲜血微微渗出了后背,不过也只是皮外伤,本来罪也不大,何况是代替的,祭峰台可以自己判罪的。
他见钟离幻不答应,也不动弹,便坐在了对面。
钟离幻努力的把情绪憋回去,至少不能有怒,也不能颤抖,一定要平和,所以他一直都没抬头。
云忆坐在对面看不见钟离幻的脸,更不知道他此刻的锥心锥肺。
钟离幻曲了一下手指,依然扶着额头,说:
“她就是你那个……倾国倾城,如竹如兰,天上地下,仅此一人的心仪之人吗?”他的语调平静的好像潭里的死水,一种等待宣判死刑结果的平静。
“......”云忆心咯噔一揪,疼!直疼的他拧紧了眉头,抓紧了心脏部位。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说“是”那就是口是心非,说“不是”那就是贻笑大方。
已经要和别人共结连理了,还有什么资格吐露真言?
云忆只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见他依然手扶额头一动不动,自己仿佛口吃黄连,苦的厉害。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回答,钟离幻也没再问第二遍,头也一直没能抬起来。
有些问题无需再问,无非就是火上浇油,伤口撒盐罢了。
钟离幻突然清晰了起来,回想起这四年的点点滴滴。
怪不得梦师弟一直跟在云忆身后!怪不得云忆看不惯他和梦师弟在一起吃饭!怪不得云忆不愿意让她一起种树!怪不得在梅朵姑娘家里她愿意留下来!怪不得云忆会拒绝单纯善良的梅朵!原来,原来早有苗头,是他蠢的无可救药,竟然一点点都没有看出来。
他越想越钻的厉害,有的没的全部成了真的。
虽然他也早就知道,他和云忆注定只能是兄弟,但是当这一刻来临之际,他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狼狈不堪,胸口一阵剧痛,腥咸的东西直往上涌,放在腿上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心口,他咬紧唇齿,咽了下去。
云忆没有看见他的可怜,也没办法看的见,因为钟离幻始终没有动一下,那张埋下去的脸到底多苍白,多隐忍,全部被埋藏在了手臂之内。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再说,彼此心中痛楚也没法再深究,就这样坐着,捱过了一夜,一个没被闷死,一个也没被疼死。
果然,很快,云梦两家都捎来了书信,催促回家完婚。
原本云忆应该和梦浅诺一起回去的,可是左推右推迟了几天。
换去了弟子服,云忆着上了便衣,黑色紧腰服配上红披纱,比起刚来时候的稚嫩,此时更多的是野性,个头也高了许多,肩平腰板,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刀眉越发浓密,深邃的桃花目多情而放浪,鼻骨尖挺直立,含笑的唇常常露出邪魅的弧度。
钟离幻走在前面,依然是步步飘逸,他要送云忆一程,送他到缥缈峰的最后一个亭子。
云忆跟在后面两步分三步走,以前走路都是他在前,这次他步履沉重,走不快。
他看着前面的那个人,身高和自己一般,只是更为修长,整个身形比例,腿就占了三分之二。
瀑布般的长发散落着遮住了两手长的腰,淡绿的发带随着春风左右纷飞,绿纱衣和路边的柳条一样轻轻摆动,这个人,永远叫人移不开眼睛。
“师兄,等一下,”云忆突然停在了一个拱形石桥上,静静的看着桥下的水。
“......”钟离幻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发丝飞到了嘴边还有眼眸上,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拂一下。
“师兄,你过来,”云忆说着把手向怀了一勾,示意他过来,钟离幻停顿片刻走了过去,站在了云忆前面。
“师兄,你看,好多鱼!”云忆一手指着水里的鱼,一手轻轻摇着“乾坤”扇。
水清的彻底,卵石细沙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鱼儿也很温柔,轻轻的摆动尾巴,连水纹都没有打起。
钟离幻顺着云忆的手看着水面,目光所集并不是金黄的小鱼,当然云忆所看的也不是他口中的很多鱼,而是水面上的两个影子。
因为角度的问题,从水面而看,钟离幻好像依在云忆的胸膛,一样的高,却不一样的身形,不一样的俊美,云忆目光多情风流深邃,而钟离幻冰冷温柔忧郁,云忆身体健硕威猛,而钟离幻挺拔修直。
他们看着水中的另外两个自己,突然觉得原来两个男子也可以如此般配,也可以如此美的不像话。
离开了小桥,又是河边,河边杨柳依依,云忆折了一枝柳条,编成了一个柳圈,戴在了钟离幻头上。
钟离幻也没像以前一样躲避或者推开,这一次他任由云忆作弄。
绿纱衣,绿竹萧,绿柳圈,这个人美的只能说一句“人间无此人”。
很快,最后一个亭子到了,离了这个亭子就不再是缥缈峰了,他们坐在亭子里很久都没有说话,太阳也已经偏西了。
“师兄——告辞了”,云忆的深深行了一个礼。
“保重!”钟离幻拱手回礼,面色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多余的一个眼神,云忆转头就走,不敢再犹豫一丝一毫。
直到他离开了钟离幻的视线,一声悠扬的萧音让他缓慢了脚步。
他稳了稳心神,把扇子上的竹叶取了下来,边走边和着竹萧吹了起来。
合奏没有悲伤,因为没有理由悲伤,也没有挽留之意,因为没有权利挽留,有的只是无尽的平淡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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