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期预料到会有如此事故发生,一时慌张之下,瞬间白了脸,身子不禁微颤,额上落下几滴冷汗,余光一瞥,上头皇帝俊眉微蹙,微微侧头。心下固然万分慌张,身子却是被我硬逼着不动声色地柔软拜倒,动作轻巧,面色不改,语声柔娇灵巧道:“民女林琬琰,参见陛下、中宫,陛下万安,娘娘金安。”

言毕,向上觑着,余光中可见,对上中宫恍然转来的眼眸,闻得一句笑语,“这可凑巧了,这珠花倒颇为挑人似的。”

皇帝嘴角微带笑意,道:“既如此,朕便看在中宫的面子上问一问吧。”随即舒尔微笑,道:“不知你可念过四书五经?”语气毫无异样,然则我却是忐忑不安,如坐针毡,遍体仿佛起了根根尖锐毛刺。

我低着头,紧巴巴道:“回陛下,民女不过略识几个字,略微浏览过几本诗词集罢了。”

“看来御殿内又要多几位淑媛嫔御了。”中宫闻言,对皇帝微微一笑,语气和悦。

蓦地,忽有所思一般,皇帝‘唔’一声,复问道:“方才那位林珺瑶,与你系何关系?”

“正是民女一母同胞的姐姐。”缓和了心绪,我恭敬回道。

皇帝对中宫笑着满意点头,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林氏与素氏留牌,余者撂牌。”

我心头登时长舒一口气。此刻方察觉竟出了一身冷汗,素白中衣湿黏黏地贴在肌肤上,冰冷寒颤,已不如先头那般轻软舒适,仿佛走了一趟鬼门关。额上涔涔,一滴汗珠滑入领口,我不禁后缩脖颈,身子微颤,惹来上头瞥见的皇帝轻轻一笑。

‘撂牌’意味着该淑女已沦为内御,身负侍奉中宫、嫔御之责。然则若从此顺利,二十五岁便可放出宫自行婚配。不比嫔御,无论宠幸与否,皆一生一世老死宫中,至死不得出。我心头亦奋亦慨。

由莺月搀扶着回枎榕殿的路上,沿路宫墙朱瓦之内,显闻哀哭之声、啜泣之音。

心头悲凉而不解其情,我到底心怀侥幸,亦有庆幸。

一迈入枎榕殿仪门槛,其余二位淑女已准备妥当,只待老嬷嬷前来领她们往掖庭听候分派。

掖庭由掖庭令统辖,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

宫人不供职者,掖庭令以牒取裁,小事决罚、大事奏闻,亦属分发俸禄、决定宫人去向之所在,历来为宫人送金递银、行贿动赂头一位。寻常宫人不过为有更好的去处;若心思秉盛,则盼有朝一日能得上天垂怜,有幸一步登天。嫔御则禄求六尚二十四司上献珠钗翠环,装丽饰容,得蒙圣恩、得承盛宠、得孕诞子,从此玉贵金华、安享一生尊荣。

屋内不时传来阵阵哽咽,听得出极力忍耐,到底哭腔隐现,其声沉重,悲不可禁、哀苦无力,压抑之气混入黯淡无光的几丝微亮日头中,暗笼笼、阴沉沉之下将大半个枎榕殿罩住,满殿压抑之气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呵,秋日的黄昏竟也有如此寒意萧条的时候,逼得人不由得哆嗦颤抖。

入内坐定,热茶啜饮。暖心压惊之际,我心下哀叹之余,亦庆幸免却服侍之责,为人上主,受人侍奉。

既入选,这二十四日来的所有衣物俱要带入御殿,故莺月一进门便赶忙收拾了,手脚欢喜而利落。屋内,她欣悦胜于我,眉梢眼角俱是欢欣雀跃,语中满溢喜滋,“尚服局与尚功局已送来珠宝绫罗各四大箱,只待主子瞧过便可收拾。主子当真貌美,此番能顺利入选,当真可喜可贺。”

是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我并未中选,只怕莺月亦将随我同入掖庭服役。

缓缓啜饮一口祁门茶,淡瞟她一眼,我瞅着茶面悠悠浮着,漫不经心吩咐道:“你若无事,且出去打听打听还有何人入选。”

她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行礼,机灵笑道:“奴婢这就去。”言毕,利落出门。

眼角瞥见她出门,身影消失在朱漆槅扇门后,望着莺月离去的背影,我虽有把握,心下仍暗暗思忖,担忧起来:不知袅舞是否入选。她这般决绝心性,若惨遭落选,只怕······

晚间,蜜蜡花烛亮起,射出一朵绚丽朱黄光辉,投出桃花窗纸上一道微摇黑影,衬得那光圈愈加朦胧,光晕漫开四周,柔和流暖。

沐浴梳洗罢,遍体温和,分外清爽。待换了粉色银线轻纱寝衣,映着烛光反射出流波浮光一般的粉色光泽,愈加显得我体格娇俏,肌肤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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