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乎到达极限状态时,那份感应终于续上!

赤水逢堤,那鲜红如血的潮流迅速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天空闷雷声不断,一双眼睛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很快,连续有惊雷响起,仿佛有什么炮仗朝这边丢掷,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转眼间一个巨大的仿佛无穷尽高的伟岸身影,如山般落下。

那是法相,天雷幻化。

此巨人手拿巨斧,正是不久之前才斩下苏晏的那名天将。此番风声鹤唳,那将军面庞生动,好似雕像里走出,手舞着那斧,大笑道,“记得你家爷爷姓,下辈子投胎碰见绕着走,我乃武相将军龙且是也!”

那斧头应声劈下,苏晏当即让肉身崩解散开,雷霆却不让,牵挂着数里长的大网,如今,那网撒如面,盖在许多红色肉块上,不论山中草兽鱼虫一齐打包上来。

成百上千双的眼睛纷纷在这一刻爆裂开来,那痛苦持续了一千多遍,就在这痛来到极致,只听无数到兽吟。红色赤潮竟然顶着雷火向上攀岩。

龙且挥斧也没想着能一下给这怪弄死,他双手一拉,腰身那么一拧,硬生生把那挤满红潮的斧头给挥到了半空。

层层叠叠雷光闪动,照映着这个世界明亮如白昼。

苏晏已经疯了,他不管不顾,身子如一滩烂泥砸向那网,他死也要拖着那人一起。

可天雷声响处,周遭再无一活物。

十二神帅里或多或少都在那场争斗中消亡,而只有他们这些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人方才侥幸逃过一劫。

也是由此,龙且觉得,自己阅尽千帆什么天才没见过,杀你一个妖族新秀不过是顺手的事。

一把尖刀破开云雾,那刀快过风,急似雷。龙且察觉到不对,可他身顶法相,自巍然不动。

那刀划过,自然而然穿透层层闪电,刀锋却被锁被拦在了半空之上。

龙且侧眼去瞧,不见丢刀人的身影,他再往下去找,只见层层叠叠的瘴气下,似乎有一个物顺着巨木朝天上爬来。

“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帅面前造次?”

龙且说着,一脚踩过。

草叶纷飞,面对比山川也不忿的巨掌,任何物碰到了不说被那惊雷击溃,就是千万钧重力压下安得完卵?

可在那烟雾消散,原本该被碾死的家伙顺着那脚滴溜溜往巨人身上爬去。

龙且大怒,他周身雷电不止,可那物不似凡俗浑不怕这雷,龙且伸手去拍,那小不点灵活至极,顺着盔甲缝隙往里一钻寻他不到。

天上,那柄不起眼的长刀被飓风裹挟,一飘到了地上,然而在人差不觉不到的时候,不知何时,有根若有似无的线似乎牵在那刀的握把处。此时,巨象还未消退。大批大批闪电环绕着那巨人周身,宛如一个会发光的灯笼。

被他提在天上的斧头,那红色怪物已然烂成一团,可眼下他身上爬着的小东西像是一根火柴丢进衣服里。

刺啦声中,龙且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被炙热的火所烘烤。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穿过如此密集的神雷,直烧他的本体?

“给老子出来!”

龙且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不断挥舞着,他身上盔甲鳞片一层层掉落,那些雷霆化成暴雨,撒在天上又炸出无数多璀璨艳丽的火花。

一位天人,用尽手段,竟然奈他不得!

“散!”

事到临头,龙且解除法相,一瞬间,那庞然大物轰然溃散连带着整座雷霆大阵一并瓦解。

那耗费一整个兵团力量所凝炼的伟力就这么散去。

站在云雾中依旧维持着那份庄严的将军眼光如许,他盯着面前那个浑身冒着热气的男人,手中巨斧抡圆了砸上去。

然而,烟尘四起,那斧子没落在那人身上,而是砸入附近地面。砸了个深坑。

同时,龙且预感到那人出刀了,可他分明没看见那人的刀,但这预感来的强烈,由不得他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于是果断放弃兵刃,一个后撤朝旁跃去,等到他走后,烟尘退散,那人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两只三白眼瞪向他。

杀意具现!

“你也是神仙?”

那人年纪不大,嗓音谈不上老成,却是十足的劲道。

龙且不知为何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份害怕与生死无关,让他想到更久远一些的时候。

“你是妖星?”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没有回答,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白色雾气逐渐凝实成了一层网一样的护臂。

“三昧真火?”

龙且瞳孔瞪的老大,就在不久之前他也得知了钦火身死的消息,虽然神魂回来了,但钦火随身携带的那份三昧真火却是切切实实被激发,那份恐怖的温度,这世上还没有谁能正面承受。

如今,那火不显山不露水就这么温和的待在那人手臂上。

“哦?谢谢你啊!”

那人似乎是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他脚下升烟,大地一颤,继而天旋地转,于他眼中整个世界变作极小极窄的两半。面前之人也无关仙凡,就是一击。

“滂”的一下,龙且双手交叉护在身前,对方一个疾冲拳头打在他手臂上,那力道骇人几乎把他整个臂骨给震裂。但更为恐怖的则是那缠绕在男人手腕上的白色顺着那一拳砸进他裂开的骨缝中。

“噗嗤”一声,虚白火焰冒出,或许是神仙的精气更为浓烈,那火蹭一下升腾,龙且右手胳膊被火撩一下整个烧了起来。

那痛楚,三昧真火无疑!

一拳挥下,陶泽向前冲的姿势一钝,继而那柄跟了他有数年之久的长刀如飞燕掠空擦着地表回旋向他。

“果然还是刀更好使。”

他这一拳至多做到废去对方一臂,但若是刚刚有刀在手,那人头颅现在已经被割下,哪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龙且顾不得伤势,他自断一臂而后翻身向着自己的巨斧。

面对妖星,他可不像那些神帅,自己性命要紧,而眼下一对一他肯定没法子打赢。

“只要拖到那二人到!”

抱着这一想法,龙且摸到斧头的时候,手心里的触碰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

“只要等三军合围,凭你一个小小妖星又能如何?”

可随着周围世界不断变暗,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逐渐开始在这个世界蔓延。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眼前的斧头上那群原本该焦黑的尸块怎得又变作红色。

然而他到底是没看错,那具妖帅的尸体已经死了,苏晏作为大妖帅,其本身依仗的也不过是那不惜性命也能拖的人一齐死的神通在。然而,这神通也不是万能的,该死也是会死。

现今,一颗珠子从他尸身上飘落,不等龙且再看仔细,耳边风声赫赫,一柄刀劈了过来。

那刀打在同样是神兵的铁上,直教人耳朵根都发麻,头顶上嗡鸣声不断。

单手持斧的龙且被砍得踉跄,可那刀一击不成转着弯又飞了过来,刀势如洪水,连绵不断。

龙且持斧力有不逮,那人的刀法平平,只每一下都势大力沉,且来去极快,让人没有丝毫喘息时间。

这种纯粹暴力的武夫间的较量原本是他最嗤之以鼻的,成了仙,有无上功法,鬼斧神力不用,只有凡人才会一昧倚靠自身数十年如一日磨练出来的技艺。神仙之上,拼的从来都是手中权利多寡。

然而,这一切在此全然作废。

龙且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用不了神通?

陶泽一刀刀挥出,他不断的出刀,出刀后气势又甚,循此往复。

向来没什么天赋的他,从以前到现在也只会下苦功夫,就连学刀也是先从杀人开始。

自认没什么刀法流派规训的他,唯一听过并记在心里的话就是,“你只要做到比别人更快出刀,自然就胜了。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所以,他更加苦练出刀的速度,而当没有人比他更快出刀后,陶泽又开始炼出第二刀,第三刀…

直至世间再无一物。

世上有很多东西,譬如天上苍狗,山间溪流。

如果一次挥刀不够,那就十次百次!

总有一天,他这一刀能断风止雨,破海劈云!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裂了。那声音夹杂在嘈杂的霹雳乓啷中,可它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就像一次微小的失误,一个不和谐的曲调。

这一刀,龙且的心也跟着碎了,他脸上惊恐更甚。然而,与他正面相对的陶泽眼中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意。

这一刀,仙人又如何?

像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龙且脸上再无颜色,他恶狠狠瞪向那年纪不大的青年,嘴唇咬出血。

“报上名来,你龙且爷爷,不战…无名鼠辈!”

陶泽手中利刃刺进对方胸腹,长刀切开甲胄,露出里头瘆人皮骨,那刀尖锋利,剥开骨缝连着经络砍瓜切菜般将那胸膛连着胳膊一齐斩落。

一场酣战至此,他单手捏着对方脑袋,将刀抽出又抵在那人脖子上。

“先登校尉-陶泽”

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龙且脸庞抽动,继而他像是想笑,又恍然般,嘴巴微微张开。然而那手指捏住脑壳,刀口顺着脖子往外那么一拉。

这位雷部里赫赫有名的将军就这么死了。

陶泽吐了口气,他方才掏空对方心腹,拿到手那捆来自这位仙家的份额,与之相对的,还有一枚珠子滚落到地上。

捡起那物,陶泽看也不看身后繁星,向着远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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