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

贾瑞眼透过窗几看向窗外,枯黄的树叶在风中飞舞,清越的声音在荣庆堂内荡起。

“御史台不要命的疯子多了去了,在朝会参一本,那么贾雨村渎职案还能包得住?

而且判词更是漏洞百出,荒谬至极。

人命关天之大案,居然用乩仙之术断案?索魂而死?

滑天下之大稽!

一旦重新翻案,即便是小罪,也会演变为惊天大案。

很多冤案的洗刷,并非是正义感动了上天,而是高层势力博弈,狗咬狗给咬出来的。

在金陵,天高皇帝远,凭冯家如何告,或许仅一个应天府尹贾雨村,便能捂上盖子。

天子脚下,派系林立。

莫说贾家,或是王家,甚至……连圣上,都无法一手遮天。

自古以来,朝堂险恶,尔虞我诈,吃肉都不吐骨头。

贾雨村没有政敌?没人想搞贾府?舅老爷王子腾在军中一支独大、一手遮天?

若是一个王爷想整贾家呢?

哪怕指使一个文人言官,抓住蟠大爷案子的小辫子,可以往死里整。

一鲸落,万物生。

金陵应天府尹这个肥缺,足以让各大势力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把贾雨村搞下去便给他们腾了位置。

最好挖萝卜带泥,把贾雨村背后的势力也牵连出,比如推荐贾雨村上位的政老爷,还有指使贾雨村的舅老爷。

最终,将形成多股超级势力的博弈和绞杀。

贾雨村如此昏聩渎职,必然会落马。

或许荣国府以及九省统制树大根深,即便受些损伤却可以全身而退,却将薛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蟠兄弟却成了巨兽博弈的牺牲品,少则流放三千里,龙颜震怒杀头都有可能。”

“铛......”

薛姨妈脸色惨白,抑制不住浑身战栗,触碰到茶盏,摔个粉碎。

老太太身形一晃,瞳孔急剧收缩,面色阴沉如水。一旦旧案翻出,薛蟠死不死的,她并不在乎,但,势必会牵连贾家,毕竟,贾雨村是贾政斡旋保荐。

当然,也反衬出荣国府能量惊人。

贾政仅仅是工部员外郎,五品官员居然能为他人谋得正四品大官,可见宁荣二府底蕴厚重。

......

“现在,可明白为何我不怕报官吧?

蟠兄弟岂非是自投罗网?

一旦进了神京顺天府,最起码要核实原告的身份吧?!

薛蟠假死人的身份还包得住吗?

旧案一旦爆雷,如此污点,宝妹妹选秀定然彻底泡汤了,怕是连宫里的元春大姐姐都会受到些许牵连。”

贾瑞轻叹一声,幽幽道,“原本,我想单独给薛姨妈聊聊,就是怕人多嘴杂......”

王夫人原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菩萨像,听此,揉捻着佛珠手陡然抓紧,极为不满地横了薛姨妈一眼。

毕竟牵涉到了荣国府,老太太目光严厉的环视众人,疾言厉色道:“今儿,瑞哥儿所说,全都给我烂到肚子里......”

......

“咳咳......”

贾瑞战术性清清嗓子,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我为何惩戒薛蟠?

蟠兄弟真的是欠管教,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才来到帝都,便再次上演纵奴抢人案!

宝玉屋里打发出去的茜雪丫头,我昨晚已和茜雪娘银货两讫,立字为证。

换句话说,茜雪丫头已经是我的人。

而薛蟠恶习不改,故态萌发,要强买茜雪,我不愿,他便再次纵奴行凶。

若非我有神仙保命手段,岂不又是一个冯渊?

若换作别人,金陵的血案,岂非将再次在帝都上演?

贾府翰乃墨书香之家,诗礼簪缨之族,对蟠兄弟的袒护,岂非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真不怕御史台上折子参贾府一本?”

......

“都是些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你细细地说给他,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

凤姐儿早已听得不耐,满脸更是不屑。

轰隆隆。

凤丫头轻飘飘的声音,如惊雷在大堂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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