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从哪里来的,你可以去和1点钟最新接收的对比验证它的准确性。”
陈相没有料到张援朝会把数据审核得如此仔细。数据来源的问题不可能如实正面回答。他不可能实话实说那份关键的数据来自未来,否则张援朝定会就此质疑自己提供的所有东西,让一切努力化为徒劳。
张援朝不表态,只沉默。沉默一会儿,开始翻电话本拾话筒。
“你相信我了是吗?”陈相连忙问,以一幅恳求的姿态,“我老婆现在在二横巷,霞山区地势最低的地方,她还大着肚子,我不会拿他们的命开玩笑。”
张援朝叹出长长的一口气,脸完全松弛下来,语气饱含无耐:“我相信,看你的面。”
凌晨1点50分,西二路派出所二横巷办事处内,早已被风撞得咣咣响的铁门被狠狠踢开。黄龙冲进屋,一把拽起睡眼惺忪的丁小幺,抬手狠扇了他一巴掌。
“抽风仔,鲁去死。给你打几个电话都不接,再不睁眼你就回家种地去吧!”
丁小幺一下子清醒过来,对上黄龙的怒目,一脸状况外。
黄龙一手掐上丁小幺的耳朵,大声喊:“刮台风,下暴雨,发洪水,要死人了!巷东头有个孕妇倒地上了,一地血。风太大医院暂时出不了车,让咱先行救助。人在小卖部旁边。”
丁小幺茫然应下,光着膀子往屋外冲,被雨淋个全湿后又返回来,问黄龙,“我一个人怎么救啊?我又不是医生!”
“我能不知道你不是医生? 2点多发洪水,好歹给人挪到安全的地方,别被水淹了。吃那么多饭搬个人不至于搬不动吧?”
黄龙一边说一边给丁小幺披雨衣,“这事交给你了啊,给我办好!赤坎河要炸堤,缺人手,我管不了你了。完事之后,别傻楞在原地,随便找个小二层的房子上房顶,记住没?”
丁小幺用尽全力消化掉黄龙的话,然后像往常那样和黄龙唱反调,“你一老寒腿的去什么水边?我去!你去搬孕妇吧。”
黄龙的怒气更重了,语气凶狠,“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师傅,是你上级!水边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想卷铺盖回家种地,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掉链子!”
滚!”黄龙说完,照丁小幺屁股上狠踢一脚,确认他跑向正确的方向后,才又脚步匆匆地反向离开。
丁小幺冲到巷子上,才意识到安睡整晚的自己错过了什么。这场风雨非比寻常,风像刀,雨滴像锤子,砍砸在口鼻上,砸得他窒息。而本应沉睡的二横巷也逐渐变得喧嚣,巷子上立着几个西二路派出所的同事,举着大喇叭喊话,说马上要发洪水,让一楼和平房里的人就近上二楼躲躲。
他走得艰辛但还算顺利,顺利找到黄龙口中的孕妇。只是那孕妇的情况不像黄龙描述的那样惨。她倒在小卖部侧面的暗巷里,没有意识,但并不是一个人。于玲在守着她,用膝盖垫高她的头,避免呛水。
面对此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没有像于玲那样恐慌和崩溃。两人合力把人抬到小卖部的二楼,于玲一直在哭,哭得丁小幺心焦。
那孕妇出血很多,明显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了,丁小幺虽也心急但也无能为力。他现在十分挂念黄龙他们,赤坎河不是一条小河,暴雨天里水量一定很大,更何况按黄龙的说法,现在已经到了要炸堤泄洪的地步,可想而知河边有多危险。他一直看不起黄龙,但如今发现黄龙其实也看不起他,宁愿迈着两条不中用的老寒腿去充人头,也不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于玲家里的挂钟指向2点05分,紧接着,远方传来沉闷的轰鸣。慢慢的,雨声越来越小,水流声越来越大。透过窗子,他看到浑浊的水流漫过整个巷子,水面升高,流动得也越来越急促,卷夹着各种垃圾和建筑碎片,漫过一楼小店半米高的入户楼梯。
正当他心中开始恐慌水面无限上涨淹没一切时,水流开始放缓,水面也不再升高。于玲哭得更加激烈,把贴在孕妇脸侧的手拿开,独自冲到楼下,不知给哪里拨出一个电话,然后开始哀嚎。
从她的言语间丁小幺得知,那孕妇咽气了。从未目睹过生死之景的他,不知该怎样做,只本能地觉得心痛。他想前去安慰却被窗外传来的喇叭声牵制住脚步。
寂静的夜空下,周遭的一切重回喧嚣。各种失真的喇叭声充斥耳间,用每秒340米的速度扩散一个又一个悲心的消息:
第三片区有伤亡,请求支援。
五区人手不够,过来帮个忙。
谁那里有电,给总队打个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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