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既看罢,元妃命人撤筵,又将大观园未到之处又复游玩。

行至一处,忽见山环佛寺,早有双十尼姑、道姑迎出来。那贾兰被元春挽着,见当中有一带发修行女居士,虽低着头,气质孤芳傲物又清洁无暇,心道:“这定是那妙玉无疑了!”

正思量间,忽见妙玉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了一眼,那目光深邃无波,毫无一丝生气,落到贾兰身上却如同投石入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从贾兰心底泛起,不是厌恶的感觉。

自从元春省亲的靴子落地,心中压力骤去之后,贾兰便隐隐觉得自己五感敏锐了许多,这二十个姑子自己也是第一眼就聚焦在妙玉身上,尽管自己学业杂务繁忙,只闻其人未见其面。

正不解中,那妙玉又低下了头,要不是最后一瞬隐秘地给自己递了个眼神,贾兰恐怕怀疑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另一边,元妃听得宝玉介绍此地名栊翠庵,乃是专门为省亲时所做法事的寺庙,连忙盥手进去焚香拜佛,又题一匾云︰“苦海慈航”,下命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

这厢贾府在大观园内大排宴席,那大观园外的神京街上也是好不热闹。

神京自新正月后,顺天府便开始在正南门前天桥大街上搭建彩棚,其状如山,号称山棚,至正月七日,饰以各色灯饰,结成灯山。正月十五元宵夜,百姓游人聚集大街,两边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声闻十余里。

沿街各处酒店门首,皆缚起彩楼欢门,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天桥街上名楼荟聚,有丰乐楼、宜城楼、还珠楼、长庆楼、八仙楼,此五楼交错相向,各有飞桥栏槛,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近两年在街上又开起了一家醉琼楼,形制虽不及五楼,然菜式新颖,服务周到,亦是大受欢迎。

此时那醉琼楼上三楼雅座,这雅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左右隔间,饰以纱帐,中间正对天桥大街处有隔扇,开则为门,闭则为窗,外面有一小小的阳台,种上文竹别有幽情。

雅间之中,一老一少相向而坐,角落处还立着一仆人,老者苍然古貌,眼里浑浊却暗藏精光,眉白如晓霜映日,虽着布衣,但一身难掩的贵气。少者唇红齿白,相貌俊美,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同样一身的贵气,双眼含笑望着老者,举手投足又微微带着恭敬。

“皇祖父,请品尝。”少者举起酒壶往老者的杯中倒酒,“这醉琼楼的酒味道清洌又有回甘,与宫中御酒相比风味迥然不同,此乃孙儿年前就订好的,到今天才开封的上等好酒。”

老者轻轻提起酒杯闻了下,轻轻抿了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回味,再尽数喝下,赞道:“果然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天放你有心了。”

那名唤“天放”的年轻男子便谦虚着边给老者续上一杯。

捧着手中美酒,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俯视楼下,天街上人来人往,充满喜庆,老者却睹物伤情,吟得:“叹十年心事,休休莫莫。岁月无多人易老,乾坤虽大愁难著。”

老者语气寥落,听得一旁随侍的仆者眼带愁意,那天放男子更是连忙劝道:“皇祖父切莫太过忧心,乃皇祖父鸿福,如今朝廷在四叔调理下四海升平,边疆宁靖,虽偶有宵小作乱,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原来这老者乃是微服出行的当今太上,嘉佑皇帝萧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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