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说过,在皇宫,最不相信和最没用的就是眼泪,所以哪怕被人踩在脚下,他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慢慢的,皇宫这座富丽堂皇的地狱将他炼得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原来,自己流泪会是这个样子。
“做噩梦了?”
语气并没有表情那样冰冷。
刚刚听她呓语,又在挣扎,还流眼泪,怕多半是此。
没想到督主并未责备自己,楚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一想到刚刚的噩梦,面上瞬间又浓愁凝结。
点了头。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她一直被这同一个噩梦缠绕,断头台上的亲人,各个披头散发,满面覆血,她想看清他们,想呼唤他们,可任凭她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也全是一片血色的模糊,喉咙似被人扼住,发不出丁点声音。
每每醒来,都仿佛往地狱走了一遭,悲痛和惧怕将她层层束缚,一点点吞噬。
她怕这梦会成真。
她怕命丧断头台真的会成为楚家的结局……
她虽用了霍尽珩的身体,却做不到他那样无情无泪,不敢细想,却又不得不细想,以至于强忍下的泪水渐渐将眼眶浸红。
但终究还是不敢在督主本尊面前暴露这种悲痛,他一定会以为是自己懦弱,所以她只能逃离。
“我去找秦苍重新给我安排一间房。”
说完便匆匆间欲离去。
然,霍尽珩清冷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站住。”
楚檬脚下步子一顿,停了下来,回身看他,等候命令。
霍尽珩指了指卧房的外间,道:“本座……我已经命秦苍在外间放了一张卧榻,往后你便在卧榻上睡,这里是霍府的主院,你要去了别的房间,必然会引人怀疑。”
他不想节外生枝。
楚檬亦然。
所以能有这样的安排,自是最好。
微顿须臾,点了点头:“那督主你早些休息。”
说完便继续出去。
只是行至推拉隔门时,步子再度停下。
似有犹豫,好一阵后才转身,就那般认真地看着仍坐在床上的霍尽珩:“督主,楚家……会有救吗?”
她信父亲不是那种心怀谋反之人,可这个世道的黑与白,从来不是平民百姓说了就能算的。
上一世,楚家被诛九族而亡,所以这个噩梦……她害怕会是楚家逃不过的结局预兆。
霍尽珩目光看来,是一贯的清冷,不起丝毫波澜:“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座在冷宫时便已说过。”
若楚家是被人构陷,他必会揪出幕后真凶;可若这一切真的都是楚家的阴谋,那他也必会亲手将楚家九族送上断头台。
是啊,这个问题的答案,督主在冷宫时便已说过。
楚檬了然,如今她能祈祷的,是能借霍尽珩之手查明一切真相,也祈愿在这件事上,霍尽珩不要只手遮天。
再未有言,径直出了里间,将门拉过合上。
之后里外皆在一阵极轻的窸窣过后落了静寂,烛火亦皆熄灭,整个卧房与夜一同入眠。
*
霍尽珩的睡眠向来较浅,即便冷宫数日未得休息,昨夜里深入睡眠两个多时辰,精神也恢复得不错。
只是唤醒他的并非鸡鸣或是打更,而是喧天的鞭炮炸响以及嘈杂的欢语喧吵。
这些声音糅于一起,在静寂待醒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这就让他有些烦躁了。
细听,好似就围绕着霍府在喧哗。
自昨夜噩梦过后,再加昨日因抱霍尽珩上花轿而使伤口有些振裂,楚檬一夜浅眠,此时外面那动静响亮得很,自然也被吵醒。
她刚掀被坐起身来,欲穿好衣裳出去看看,卧房隔门便被推开。
四目相对,看得都是“自己”,两人似乎并没什么尴尬,只是霍尽珩在瞧见“自己”的身体时,眉头不由皱了皱。
倒也没说什么,径直去开了卧房大门,唤了小蛮。
要伺候“小姐”洗漱,小蛮自然起得早,闻声很快便出现在门外:“小姐,有何吩咐?”
为谨慎起见,如今大家皆已渐入角色。
“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吵闹?”
霍尽珩还不曾洗漱,也仅在寝衣外面披了一件薄风衣,紧了紧,问道。
小蛮却摇头:“秦侍卫已经去看了,应该很快便回来。”
说话间,已经可见秦苍的身影正穿廊过道匆忙地跑来。
停止门前就直接汇报:“大公主来了。”
闻此,霍尽珩眉头一凛,眸中冷冽明显浮起。
秦苍也皱着面色汇报:“外面的动静是大公主弄的,隔壁那座空了许久的府邸,如今……已成了大公主府,今晨这动静,便是她在行搬迁之喜。”
此一大早就制造喧闹,甚至“登门拜访”,明显是有意针对督主和楚小姐的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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