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大婚,宾客盈门,今日的霍府甚至比京城的元宵灯节还热闹。
来客多为同僚,虽是恭贺督主新婚大喜,但实则或巴结、或探底,多少都有些目的。
只是自从婚礼仪式完成,新娘被送入洞房后,新郎也再未在宾宴上现过身,一切接待都是由霍府管家班戎操持。
一直到深夜,府中才算静下来。
由于如今已然换了模样,所以霍尽珩此前便命秦苍清退书房的守卫,因此今夜他以楚檬的模样进出书房,皆不曾有任何人察觉。
待将这堆积了数日的公务处理完已是三更天。
自书房出来,他直接回了主院,想要好生休息一夜,然推开卧房门见到里面的情景时,眉头不由皱了。
桌上歪七杂八地放着一堆碗碟,里面的食物已经被吃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不知是故意给他留的,还是这堆餐食的主人单纯吃不下了。
再看里间的床榻上,“自己”正歪躺着身子睡得酣甜,两条腿悬在床沿,连喜服鞋袜都不曾褪下。
守在此处的小蛮也已经趴在矮凳上入了梦乡。
霍尽珩抽了抽嘴角,扭头看向秦苍。
即便无言,秦苍也秒懂督主的意思,甚至骤觉寒意袭体。
紧忙解释:“如今她用的是督主您的身体,若给她换卧房,留您住这里,必然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
霍尽珩哪会想不到这些,只是短短数日,整个人生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多少有些烦躁和难适从。
扬了扬下巴指向小蛮:“本座指的是她。”
勉强给自己找个台阶。
秦苍也就而往下:“这个属下早有安排。”
然后去到小蛮跟前,愣是连推带唤好几下,才将人从梦中拉醒。
小蛮迷迷糊糊睁眼,在见到“自家小姐”时,混沌的大脑迟钝了好几秒才骤然清醒,仓惶起来给督主见礼。
余光瞥见床榻上真正的小姐时,心下黯然,欲挪步伐过去将人推醒,却被止了。
“带她下去休息。”
霍尽珩声音清冷,令道。
秦苍领命,然后示意小蛮出去。
督主的命令小蛮自是不敢违抗,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须臾后,偌大的卧房内只剩霍尽珩和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楚檬。
霍尽珩也不客气,迈步至床前,抬脚荡了荡楚檬悬吊在床沿的腿。
只见床上人仅闷重地吟了一声,似有挣扎地翻了个身,未醒。
霍尽珩:“……”
继续抬脚,将荡换成了踢,还加了些力道。
然床上人也仅是将皱着的面部加深了些,仍未醒。
霍尽珩也跟着眉头微皱,停下动作想了想,突然坐在床沿,伸手捏住楚檬的鼻子。
——确切地说,是他“自己的鼻子”。
梦境中,鲜血淋漓的噩梦正死死吞噬着楚檬。
断头台上,她亲眼看着一个个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亲人被冰冷的屠刀砍下头颅,鲜血从他们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滚烫地将她淹没。
血越积越多,最后涌成了深不见底的湖泊,而她也坠入其中。
血湖中像有无数双手将她缠住下拉,她拼命挣扎,却只觉得越来越窒息,几乎带着将她吞噬的猛烈。
最后放眼所见,是无尽的血海,红得刺眼,耳中也唯可闻惨烈哀鸣,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一呓一吟,皆如蚀骨的悲咒。
窒息感几乎将楚檬完全吞噬,求生欲指使她挣扎得更猛烈,最后仿佛冲破了桎梏,猛地惊醒!
脸上一片冰凉,是因噩梦而流下的眼泪。
可梦里的噩梦醒了,现实的噩梦又来。
瞧着霍尽珩正坐在床边眼神冰冷地盯着自己,吓得她一个激灵翻身下床。
因腿脚长时间悬着,有些麻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急稳住身子后,乖乖地站在一旁。
眸中面上,梦魇的余悸未散,再加一脸的泪水和这惶恐表情,让她整个人看着多少有些狼狈。
霍尽珩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是不悦之色呼之欲出。
“我有些困,才没忍住……睡着了。”
楚檬抬袖胡乱擦了脸,有些心虚地解释。
如今真正的督主回来了,且他们不过是迫于形势才假成亲,这张床已不是她能睡的。
霍尽珩早已褪下喜服,换了常装,不曾接楚檬的话,只目光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打量了许久。
在他的印象里,那双眸子似乎从未流过眼泪。
他是孤儿,对童年的印象几乎没有,记忆的起点是从六岁入宫开始。
说起入宫,也算是一场阴差阳错,因为一个老太监的庇护,他也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净身的环节,后来他认了那位老太监做义父。
义父还活着时,有其护着,他日子倒也还算好过,可自从义父过世后,他几乎一夜之间跌回了太监的泥池,不仅要受主子的气,以前对他敬让三分的宫女太监等也全都变了脸色。
从那之后的十几年,他尝尽了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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