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彬住了口,看了一眼还在那里静坐的苏二田,咬了咬牙蒙头进了厨房。
他这边从牛棚那边,要回来一些退烧的草药。
药是牛棚的李爷爷给的。
李爷爷是首都过来的中医专家,听说给首长治过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扣上了封建糟粕的帽子,就被下放到这了。
苏彬不知道封建糟粕的帽子有多重,只知道李爷爷都七十多岁了,还要去挑牛粪,要下地干活,粮食还不多,总挨饿。
苏彬有时候在山掏到什么吃的,也会和宁宁一起送一些过去,这就结下了善缘,这会宁宁高烧,人家二话不说,把珍藏的草药给奉献出来了。
李爷爷说,这草药比医院里的针管子还管用,他信。
李爷爷告诉过他,怎么煎药,有时候他不忙的时候,也会去牛棚帮忙一起晒草药,也会帮着煎药。
这些都是偷偷干的,不敢让人知道。
谁人很忌讳牛棚那边的事,谁要去那边,被人发现了,上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队长都说了,让他们远着点牛棚那边。
苏彬自然也不敢让家里知道,特别是爷奶,知道了那是会出人命的。
苏彬做事从来不让人操心。
他自然也不想让爹娘为难。
这会去牛棚,也是等着天黑,没人的时候,才敢过去。
有夜色掩盖,没人注意。
家里没有药罐子,就一个破瓷罐,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也没有炉。
炉这东西,都是城里人兴起的东西,农家只有锅。
他把大锅去掉,在上面搭一个架子。
瓷罐就放在架子上,下面烧着火,这样煎药。
之后,他拿出了那几颗板粟。
那是汲祥给他的,总共有十颗。
板粟早让他剥了壳了,此时正躺在他的手心。
一个个饱满,像元宝似的。
板粟可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汲祥怎么摘到的。
他也喜欢吃板粟,这东西烧着吃最香,但这会他想到了躺在屋子里的宁宁,咬了咬牙,将板粟埋进了炭火里。
有炭火掩着,香味也传不出来。
上房。
苏老太和苏老爹还没睡。
苏老太还在铺着床,苏老爹就坐在案边,正在抽着旱烟。
一口一口地吐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彬好像去厨房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可不能让他偷了东西。”厨房那边的动静,没瞒过苏老太的耳朵。
苏老太虽然年纪大了,耳朵可好使着呢,厨房那边动静不小,离着上房也不远,可不就听到了?
苏老爹道:“你干什么去?阿彬能做得了什么?”
“怎么不能做什么?下午我刚买回来的肉,还放在厨柜里呢,万一让他偷了怎么办?”
苏老爹:“老二那边就算吃了你两块肉,又能怎样?那钱也有一半,是老二赚回来的。”
“那能一样吗?”苏老太撇嘴。
她买肉,是为了苏藜。
今天苏藜受了惊吓了,她可不得好好安慰安慰?
旁人怎么能吃?
“那是给阿藜的。”苏老太嘟嚷。
苏老爹:“宁宁也是你孙女,阿藜吃的,宁宁就吃不得?”
苏老太冷笑:“她算哪门子孙女……”话没说完,被苏老爹一瞪,又咽回去了。
苏老爹:“你这话再乱说,别怪我没警告你。”
苏老太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再乱说。
老头子如果真发了怒了,她还是怕的。
苏老爹:“明天早上,你送两块钱过去,让他们上医院,可别真烧出好歹来。”
高烧会死人,也会烧成傻子。
宁宁要真的死了,或是成了傻子,老二真会跟人急。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人呢?
别真把人惹急火了。
苏老爹可看不得苏老太欺负老二。
“老二一家,也不容易。”苏老爹感叹,“对咱也孝顺,你别太过了。”
苏老太嘟嚷几句,苏老爹看了过来,她又闭了嘴。
同样的对话,在大房那边也在继续。
刘招娣戳了戳旁边丈夫的身子,“大山,你说爹娘那边,会不会给钱让老二送宁宁上医院?”
在床角落的苏藜竖起了耳朵听着。
就听到苏大山嘟嚷一句,又翻身睡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刘招娣又去戳丈夫的手臂。
苏大山翻了个身,将刘招娣抱在怀里:“爹娘会不会给钱,那都不关咱家的事。”
刘招娣:“怎么不关咱家的事?那可是咱家的钱。”
苏大山的困意,全没了。
他坐了起来:“那怎么是咱的钱?”
刘招娣:“咱家不会永远这样,总会分家的。”
苏大山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现在一大家子在一起,没有分家,一是因为老四还在上学,还没有成家。
二来,也是爹娘那边不肯放权,分家了各个小家自己做主了,哪有不分家掌管的权力大?
娘那性子,又怎么会放权?
刘招娣也知道这个理,现在她没有闹分家,也是因为二老那边并没有短了大房的吃喝。
甚至还会补贴一二。
有吃有喝,谁还想着分家。
在生产队上,最能干活的人是苏老二,他丈夫反而力气小,每天记工分,都赚不到十分。
这大家都知道,她心里也有数,现在不分家比分家好。
“以后分家了,老三那边肯定不会要爹娘的钱,老四那边爹娘会补贴,大头肯定是咱们得的,咱是大房,以后爹娘肯定是要跟咱生活的。老二那边,肯定会被爹娘净身出户,那可不都是咱的钱?”
刘招娣给他分析。
苏大山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是又道:“真要分家,老二那边肯定也会分到些东西。”
都是爹娘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分不到。
刘招娣撇了撇嘴,就丈夫老实。
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老二娶了这样的媳妇,老太太会喜欢他才怪。
但这话,刘招娣没说出口。
一旁的苏藜眼波微动。
她比便宜父母还知道原因,苏老太可不只是因为苏老二取了现在的媳妇这么简单。
苏老太不喜欢二房,那是真真的,村子里谁不知道?
“那你说,爹娘那边会不会给钱?”刘招娣关心的,还是这事。
苏大山想了想:“会吧。”
刘招娣眼珠子乱转。
苏大山:“娘不给,爹也会给的。”
知父莫若子,苏大山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
爹不会真让二房那边为难的。
刘招娣又戳了戳苏大山:“大山,明天你去跟娘说说,让她把老二家的那个链子要过来。”
她可眼谗那个链子了。
那个链子上的石头,那石头黄绿黄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低档东西。
那东西,现在就在二房那个小女儿身上。
二房也舍得,把那么宝贝的东西,送给这么小的孩子。
也不怕丢了。
刘招娣不知道二房哪得的,但想到老二媳妇是下乡的知青,听说娘家那边城里来的,能有这样的石头,也不奇怪。
记得,老二媳妇刚嫁给老二那会,可是拿出来过好多东西,最后都进了老太太的口袋里。
刘招娣也眼热,也想过从老太太口袋里掏宝贝,可是老太太也精明着呢。
苏藜也激动起来。
链子。
那个链子,可不只是刘招娣眼热,她也眼热。
她也知道,刘招娣拿到链子,不一定会给她。
刘招娣虽然疼她,但是大房可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哥哥。
还有苏老太那边,老人家可精明着呢。
平日里虽然疼着她,但关键时刻,心里肯定更偏向孙子。
这链子到手了,指不定就给了苏振,或直接给苏蜜。
苏振是她哥,苏蜜是她姑。
这个链子,她必须拿到手。
苏老太再精明,又能精明过她?
她可不是普通的四岁小姑娘。
苏彬不是苏家的孩子,苏宁宁不是,她也不是。
准确地说,她的灵魂不是,她是穿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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