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两个人贩子来说,终究是功亏一篑。

就差一点,就能够抓到了。

但时机不对。

看着前面不停地这边涌过来的村民。

村民们手里拿锄头的拿锄头,拿铁锹的拿铁锹。还有拿砍刀的。

计算了一下他们跟小孩的距离,再计算一下村民跑过来的速度,发现抓到后再安全离开太难。

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短时间抓到。

这两个小兔崽子太邪乎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哪怕谁也不甘心这么放弃,也不得不放弃。

“再想办法。”龅牙男人道。

突眼男人:“只能这样。”

两人干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极少失手。

至今也就失手过两次。

唯二的两次。

无奈下,两人火速撤离现场。

在前面跑着的汲祥和宁宁,全身都湿透了。

汲祥手里的弹弓还紧紧地握着,随时都可能打出去。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这一片,汲祥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身上湿透,头发被汗水浸泡得一缕一缕,还滴着水。

他望向同样松了一口气,一双水汪汪大眼此时噙满泪水的宁宁,听到她喊:“吉祥哥哥……”

汲祥没有说话,望了眼奔过来的苏彬。

一声不吭地离开。

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宁宁!”

苏宁宁投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是哥哥。

此时,苏宁宁紧紧地抱着哥哥,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全是惊魂未定,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

苏宁宁高烧了。

宁宁的神经一直紧绷,这会终于脱险了,那口气一下来,

就病了。

这一病,可真急坏了爹娘哥哥。

特别是张月莲。看到小猫似的女儿,如今一脸潮红地躺在床上,不停地梦呓着,这心就跟刀割了似的。

她哭着,抓着丈夫的手道:“二田,救救宁宁。”

苏二田也心痛如绞,“我去问娘拿娘,咱去医院。”

“娘……会拿钱吗?”张月莲试探着问。

苏二田摇头,他也不知道。

“宁宁……也是她孙女,总不能见着她死吧?”

张月莲却一点奢望都不敢有。

家里的老太太,对他们二房,那是真的看不上眼。

当家的在二老眼里,就跟没有似的。

“去问问吧。”

苏二田“哎”了一声,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门口遇上了进来的儿子,此时苏彬正一脸凝色地望着他。

父母的对话,苏彬都听在耳里。

妹妹高烧不退,烧红了的脸的样子,在他眼前晃动。

他心里难受。

父子俩就这么对视着,最后苏二田叹息着就要走开,突然听到后面儿子的声音:“爹,如果奶奶不给,你怎么办?”

对啊?如果不给,怎么办?

苏彬欲言又止,见苏二田着急上火,最后将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走向上房的苏二田,转身就出了院门。

方向是村尾牛棚。

路上遇到了汲祥。

因为早些时候的事,苏彬停了下来,对汲祥道:“谢谢你救了宁宁。”

汲祥虽然撤退得早,旁人没看清楚,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林。

当时是汲祥背着宁宁,可以想见,是他救了宁宁。

汲祥嘴唇着,不作声。

苏彬也没想他能回应自己,他印象中,汲祥向来话少,也不爱搭理村里人,总是独自一人干活,偶尔上山。

从汲祥身边走过,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后面汲祥喊住了他:“等等。”

回头望他,却见汲祥从自己的小背蒌里拿出一个树叶包着的东西,交到他手里,苏彬一怔。

汲祥给了东西,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苏彬拆开那个被树叶包着的东西,竟是板粟。

这会山上,板粟不好找。

山上的野板粟,几乎被村里的孩子摘光了。

这汲祥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看色泽,饱满,一看就是好东西。

苏彬的手捏了捏,被板粟上面的毛刺刺了手。

他又回望了一眼走远的汲祥,默默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脚步不停,依然向牛棚走去。

牛棚里住着这几年陆陆续续从上面送下来的人,听说都是大城市来的。

有教授,有当官的,也有中医。

苏彬想过去碰碰运气。

……

汲祥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他娘干瘦的身子,正在灶头上忙活。

“阿娘,你怎么起来了?”汲祥将小背蒌放到了地上。

马惠:“整天躺着,骨头都酥了。”

“李爷爷让你不能劳累。”

汲祥却从她手里拿过柴火,开始生火。

又去背蒌里,把那些板粟取了出来,还有一些野菜。

开始摘野菜,洗板粟。

马惠坐在灶堂前,看着儿子熟悉地摘菜切菜,眼眶湿润。

都怪她身子不争气,让儿子小小年纪就早早当家。

汲祥切着板粟,想到了早些时候打到的那只兔子,眼睛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嘴角又抿了抿,终没有把自己在山上猎到一只兔子又丢了的事,告诉阿娘。

……

苏彬从牛棚回来的时候,家里黑灯瞎火的。

他被院子里坐着的苏二田吓了一跳,“爹?”

苏二田“嗯”了一声,耷拉着脑袋。

一看这样子,也知道苏二田是没要来钱。

如果要来钱,不会这样一副模样。

苏彬早猜到了,这些年不都这样吗?

但爹拿来没有怨恨,要怎样还怎样。

宁宁都四岁了,一家子连半个铜板的私房钱也没有,全部奉献给了上房。

苏彬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此时想到还在病里的妹妹,十二岁的苏彬顿时来了火:“爹,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吗?”

苏二田抬眸看了他一眼。黑灯瞎火的,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就是知道此时儿子正瞪着他。

他又耷拉了下脑袋,只是叹气,还能怎样?

他就知道是这样!

苏彬小声地问他:“爹,你就没想过脱离这样的状况?”

苏二田的身子动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脱离?谈何容易。

苏彬:“爹,你也看到了,宁宁生病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去医院,再不济,也应该去五伯那,要几颗退烧药。”

五伯叫苏跃进,是本族的族伯,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苏二田:“我去过了,你五伯给了我一颗退烧药,说如果再不退烧,还是得去医院。”

这次宁宁烧得有点严重。

五哥那边说如果烧到了三十九度,就得去医院。

高烧不是小事,会死人的。

苏二田想着,还是得问爹娘要些钱,上医院没有钱怎么行。

苏彬:“现在知道要钱困难,爹当初怎么就一分不留地全上交公中了?”

苏二田:“家里没有分家,谁家不都把钱上交?”

苏彬:“……”

就你老实,大伯三叔那边,可没那么老实。

谁家不留些救命钱?

别看苏彬十二岁,还小,其实他心里门儿清。

这个家,就欺负老实人。

爹老实,娘不敢反抗,家里就可着劲地压榨他们。

苏彬正想再跟苏二田理论理论,突然听到上房那边传来苏老太的声音:“大半夜的,瞎吵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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