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磕着头,抖索着声音道:“阿娘,媚烟是怕媚烟是怕”
阿娘眯着眼睛看着我,声音冷的厉害:“说啊,你是怕什么!”
我“砰砰”地又磕了两个响头,磕的头都肿起来了,泪流满面道:“媚烟是怕被阿娘责罚,怕阿娘恼怒之下会惩罚媚烟!”
“阿娘想要我被抬进公孙府,但媚烟没做到,媚烟怕你不开心,恼了我把我卖给了别人,媚烟害怕,媚烟不敢告诉与你,心里也期望着公孙府能回心转意”
我哽咽地将想法说了出来,但阿娘却一语不发,只用那凌厉的目光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一阵心惊,仿佛我所有的心思都被看她给看穿了!
我心跳的厉害,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几个字,阿娘什么都不清楚,不会知道是我主动要求不进门的。
只需要让阿娘以为这一切都是公孙府唱的戏,全是公孙府在玩弄我们,敲打我们
忽然,阿娘笑了,在我满是啜泣的哭声中,这笑声是多么的突兀刺耳。
她看着我道:“媚烟,你很聪明,可阿娘有时候啊,就是不喜欢聪明人。”
我心一紧,“砰砰砰”的磕头声就未断过,“阿娘,你说的媚烟不明白,是那公孙府的人欺人太甚,阿娘,媚烟全没瞒着你啊!阿娘”
阿娘仿佛没听到我的哭声,自言自语继续道:“我为何不喜欢聪明人呢,因为聪明人聪明起来啊,会让人害怕到心惊。”
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亲手把我扶了起来,力度大的不容我拒绝。
阿娘看着我,脸上一片笑意,眸子却是冷酷无情:“媚烟,不管过程如何,这件事终究是你搞砸了,为了平息公孙府的怒火,我要把你贬为奴婢丫鬟,你可接受?”
我哭着摇头,刚想说阿娘我冤枉,阿娘的手忽然重重地掐了我臂上一把,我不由痛呼了一声:“啊!”
阿娘眉头舒展了开来,“既然你都说好了,那就自动领罚脱下身上这身华贵衣裳,换上婢女所穿的衣服吧。”
我惊愕地看着阿娘,被她身边的丫鬟给死死抱住,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衣裳一点点被她们脱下。
阿娘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茶悠悠地喝了一口,丫鬟们把愣住的我给拉了出去,风雪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不由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双手抱了抱胳膊,抖索着身体拼命跑去李园,雪落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就融化成水,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
可我的那颗心,却是热的厉害,砰咚砰咚地跳个不停!
我不甘心!
我细细回想了一遍与阿娘的对话,一切都是如此的天衣无缝,毫无错处,为何阿娘还要惩罚于我,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跑回了李园,成沁看见了我,赶紧拿了个铜炉让我捂在手里暖手,又给我打来一桶热水让我泡澡暖暖身子。
我让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又一次梳理了一遍事情。
阿娘说,她不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聪明起来,会让人害怕到心惊
忽然,我睁开了眼睛,让头从水里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明白了,因为我编制的一切都太过于完美,毫无错处可言,才会让阿娘生疑!
我恨恨地用手打着水面,溅起一地浪花,终日打雁反被雁啄,怎么忽略这么大的问题。
阿娘可能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她只要感觉不对劲,也是只需要这丝不对劲,就能把我多日以来的经营贬到一无所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情绪放平,不要急,不要慌
等我穿好了衣服,忽然听到堂内有说话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是春花夏竹和秋月都过来了。
春花一看见我,就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嘴角轻勾,拉着我的手可惜道:
“媚烟,没想你竟然被公孙府拒绝抬进府里,真是太可惜了,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我好给你参谋参谋啊。”
我心里冷笑,好早点说出来让你羞辱我么?
秋月和夏竹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秋月道:“媚烟姐,阿娘很生气,我们得知你的消息,一同跑去见阿娘给你求情,但阿娘说什么也不肯恢复你的身份,还说把你”
秋月话语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春花笑呵呵地接下去:“还说把你贬为丫鬟过来伺候我。”
春花一副我们很要好的样子把我给抱住,“媚烟,你放心,就算你当了我的丫鬟,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秋月和夏竹可以作证,我春花今日发誓,从此往后,绝对不欺压媚烟,好好待她!”
我看着春花脸上的笑容,心里是一万个不信,春花如果真对我这么好,也就不可能是春花了。
秋月和夏竹脸上也是明显的不相信,她们面上应着好,眼睛却是满满的怀疑。
我朝春花福了福身子,“谢谢你还如之前那般待我。”
春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跟我说不用太客气,不过怕阿娘看见了不好,以后就称呼她为春花小姐吧。
我心一凉,就知道春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春花一直都是恨我的,即使近年夏竹吸引了她全部的火力,但我知道,她对啊大啊二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
春花看着我,硬是要我给一句回答,我抿了抿唇,朝她福了福身子,艰涩开口:“是的,春花小姐。”
春花捂嘴偷笑,拉着我的手说:“今日谅你冒着风寒跑回了李园,我就不先让你伺候了,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来春园那边的奴仆衣,明日你再过来春园报道吧。”
秋月眼睛一瞪,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春花,你刚还说绝对不欺压媚烟姐的!”
春花眉头一挑,哼了一声:“我是说过,也会做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压媚烟了?”
她双手还胸,走到秋月和夏竹面前,“媚烟现在是丫鬟身份,不再是什么小姐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本分!”
“身为一位丫鬟,叫我一声小姐有错么?在她是我丫鬟的时候,我保证,绝对不欺压她做丫鬟不该做的事情。”
春花转头看我,勾唇一笑,“媚烟,你说对么?”
我低着头,平静地说:“您说的没错,春花小姐。”
春花满意一笑,击掌回道:“这就对了,你看,媚烟自己都说没错。”
她转头看向秋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秋月捏紧着拳头,狠狠地瞪了春花一眼,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春花嗤了一声,撞开了挡道的夏竹,也跟着离开了。
夏竹踉跄地稳住了身子,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里一片复杂,嘴唇微动:“媚烟,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她也想向春花那般羞辱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夏竹小姐,您”
夏竹赶紧拉着我手打断了我说的话:“你我同是姐妹,不必这么客气,媚烟,你好好保重”
夏竹扔下这句话就立刻转身离开,徒留我一个人皱眉地站在原地。
刚才夏竹,明显是有话要说,半路又忽然改了口。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成沁走到了我身边,眼眶微红低声啜泣道。
温明也从外面进来,走到成沁的旁边,目光担忧地看着我。
他们俩就像四年前我被贬为二等姑娘的时候,一个泪眼汪汪,一个故作坚强。
我对他们展颜一笑,“你们无需太过担心。”
我抬头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但和四年前一样,阿娘没把我的住处给收回去,我很快就回来的!”
我这话能瞒得过心思单纯的成沁,却瞒不过温明。
成沁被我哄着去厨房做一道点心给我吃,温明则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道:“这次的处境比四年前还要危险,那时候小姐只是被贬为二等姑娘,努力一番也能升上一等姑娘,可小姐今日却是直接被贬为奴,这其中的风险,小姐比我更清楚。”
温明眉头一皱,想不明白:“为何阿娘今日会发这么大脾气?”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眸底一片薄凉:“阿娘已经怀疑我不想要进公孙府的门,这是在逼我就范!”
她让我从虞美人里的人上人沦为受人驱使的丫鬟,还把我放在了春花手下,要是我承受不了压力去找阿娘哭诉,到时候阿娘想把我卖去哪里,想要我接什么客人,我都得心甘情愿。
阿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你说人真是奇怪,我说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吧,个个口上说着信,心里却不信。但当我真的履行承诺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她们就一个两个地要把我给逼出去。”
“小姐,人心都是复杂的。”半晌,温明开口。
我冷笑:“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玩弄这个人心!”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漫长,过了年之后,天气依然寒冷,已经连续飘雪三日了。
我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成沁含着泪伺候我去洗漱,给我穿上春园的丫鬟服,又给我梳了个普通的发髻。
她问我要不要打点粉?
我对着铜镜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肌肤吹弹可破,一双剪水秋眸仿佛会说话一样,随意一瞥,就勾得人一阵心痒难耐。
我这眸子太媚,会坏事。
我叫成沁给我打了点暗色的粉,把整个肌肤的颜色都调暗了下来,这才离开春园急忙跑向春花的李园。
守门的奴仆早早得了消息,给我开了门。
一进入,门内已有一个打扮靓丽的丫鬟在等着我了。
丫鬟先是上下扫了我一眼,眼里夹着嫉妒和隐隐的敌意,道:“虽然没有迟到,但春园事务繁忙,所有丫鬟都要比规定时间提早一刻钟到春园,下次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丫鬟领着我去了一间房子,将门给关上,看向我:“现在,把衣服给脱了。”
我愣了愣。
丫鬟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衣服给脱了,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脱衣不成?”
我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将准备好的一颗珍珠塞入到丫鬟手里,“这位姐姐,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丫鬟眸里闪过一抹喜悦,将珠子给收好,不屑道:“真是做习惯了小姐,连奴仆的规矩都不懂。”
“春园规矩,早上奴仆集合,必须得集体脱衣,让人检查衣物里有没有夹带匕首等物,所穿衣服是否合格。”
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春花能将一个青楼女活成大家小姐的样子,还真是天赋异禀。
这时窗外的一扇窗不小心打开了,我冷的身子直打颤。
丫鬟过去关窗户,关的时间非常漫长,当我实在忍不住想要穿上衣服时,她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她边说边把衣服给挑了出来,“春园规矩,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服,你我同是丫鬟,只能穿丫鬟服,不得私穿别的衣服。”
我看着这个丫鬟把早上成沁特意给我挑的,穿在里面不打眼又暖和的棉服给拿走,放进柜子里锁着。
又看到这丫鬟细细地搜了我的衣服,搜出了五颗金豆子,她拿走了三颗,搜出了十颗珍珠,她拿走了五颗,其他碎银等物,可能数额太小她不屑于拿,原封不动。
“好了,赶紧穿上衣服。”丫鬟催促道,“晨会就要开始了。”
我面无表情地穿上了衣服,跟她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几十个男仆丫鬟成列排开,一位嬷嬷站在最前面讲话,说所有人今日的任务。
我看了看,之前搜我身的丫鬟被安排去膳房看火,等嬷嬷说完了,其他人理应都该散了,但那些奴仆丫鬟并没有离开,而是全都看着我。
嬷嬷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道:“媚烟小姐,春花小姐提前跟老身说了,不要给你安排粗重的活计。”
“我想来想去,不如这样,你就专门负责倒春花小姐的夜香如何?”嬷嬷走个过场询问道。
只负责一个人的夜香?呵呵,这个活计还真是轻啊,真轻
我勾了勾嘴角,朝嬷嬷福了福身:“媚烟任凭嬷嬷差遣。”
我这笑容似乎晃花了嬷嬷的眼,她愣了下,赶紧把我扶起来,好心地指点我倒夜香是去哪条路。
嬷嬷还没说完,停下嘴瞪了围观的奴仆:“还不快去办事?!”
奴仆顿时哄地一散。
嬷嬷看着我,犹豫道:“媚烟小姐,我看阿娘也是略作惩罚你,一两天后你去跟她服个软,阿娘就会恢复你地位的。”
我微愕,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珍珠塞到嬷嬷怀里,“谢谢嬷嬷指点,但媚烟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去服软?”
嬷嬷把珍珠推回来给我:“我老了,这东西对我没用,媚烟小姐,听老身一句劝,好好去服个软吧!”
嬷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手里拿着被她塞回来的珍珠,若有所思。
只伺候春花一个人的夜香,是真的轻松,春花有专用如厕,我打开桶一看,连三分之一的桶身都没达到。
只是这桶个头大有些重,我还得双手用力一提才能提起来。
周围的丫鬟看见我,纷纷掩面低语,我走着走着,忽然忘了去倒夜香的路,把桶放下,回头走了几步想要问人。
“啧啧,媚烟小姐长得也不过如此嘛,身上真臭!”
“她手里拿着的可是小姐的夜香啊,能不臭么?”
“怪不得会被阿娘贬为丫鬟,这四大美人的称号名不副实,性子傲长得又丑,活该被罚去倒夜香!”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插入到她们之中:“各位姐姐好,我想问问去倒夜香是哪条路子?”
几个议论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丫鬟抖索着手指了一条路:“这、是这个方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
提起不远处的木桶,我步履蹒跚地一步步往前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身体冷的都要没知觉了,才看到倒夜香的地方。
我用尽全力把桶往下倒,这时身后挤来了一个丫鬟,“哎,让让,让让啊!”
我手一个抖索,桶拿不稳“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臭气熏天的粪便倒在了我的脚边,一抹黄渍沾染上了我的衣裙。
丫鬟啐了我一口,“真是晦气,害我差点也跟着沾上了!”
我用力捏紧着拳头,竭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深呼吸几口气,提起还算干净的桶柄,继续倒夜香。
等我倒完后往回走,后边挤在我身后的丫鬟也倒完了,她一手提着一个桶,走到我面前道:“哎,你是新来的啊?不知道那个位置是我姑奶奶一直倒着的位置吗?”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这丫鬟锲而不舍地说:“新来的,你是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啊?啧,你身上真臭,桶外还沾上了夜香,回去后一定会被嬷嬷骂的”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偏头看了看这个皮肤粗黑身材健硕的丫鬟,笑了笑:
“这位姐姐,刚刚是小妹对不住了,不知道那是你的地盘,小妹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这丫环愣了愣,有些无措地回道:“这、不你倒是不用这么客气,我每天卯时过来倒夜香,只要你在那个时辰段不占着我位置就行了。”
我朝她点了点头,继续拖着木桶往前走,这丫鬟又从后面跟了上来,“看你样子生的如此漂亮,不会是因为长相太过姣好,所以被小姐罚来做这粗重活计吧?”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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