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离秋闱也不过几日之期季舒的病却还未好透彻整日里待在房内只能寻些书籍来解闷好容易身子利索了些,自然是坐不住的,当下便拖着步子出了房门。

待惯了昏暗的空间再骤然接触到阳光难免有些不适季舒抬手遮蔽了下,呼吸着晚秋的凉风,一时只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不由感叹自己果真就不是个安于室的人。

还未待她好好享受一番这室外的清新耳畔便断断续续传来了一曲缥缈的箫乐这箫声她自然是识得的,并未有多少犹豫便循着箫声寻了过去。

这镇南王府还没有哪处是季舒未曾去过的因此她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沈浥尘所在。

送风亭内一袭青色罗裙的沈浥尘正持着碎玉面向前方的溪湖,不远处看着的季舒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身上的气质很是吸引人,当然,这话当着沈浥尘的面她是决然不会说的。

季舒不会吹箫但欣赏能力却是不低的,寻常洞箫所奏之曲多是愀然萧瑟少有如沈浥尘这般辽阔而淡薄的就像是她这个人,季舒有时候都会怀疑她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了。

想到这她心中没来由的竟有些恐慌一时岔了气捂着胸口便咳了起来另一只手撑在了旁边的树上稳着身子。

箫声中断沈浥尘回身见是季舒,歪着头笑道:“想不到你竟还愿意主动来寻我。”

因着这几日接连不断的送药行为,季舒每每见了她都是如避蛇蝎一般,恨不能里三层外三层的用锦被将自己裹起来以免于她的荼毒。

沈浥尘不常笑,不过最近似乎笑得多了些,现下虽是取笑的意味,可季舒见了仍觉得心神一荡,暗道自己莫不是以往见多了美人,如今就喜欢看不美的人了?

撇开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季舒拿眼打量了下沈浥尘被衣袖掩着的手腕,纱布似乎被除了去,想来应当是好得差不多了,心里重重舒了口气,板着张脸朝她走去,嘴上冷冷地说道:“你若是不带着汤药来,我自当倒履相迎。”

沈浥尘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尤其是此刻季舒身上穿着的衣袍被清风一带左右飘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春日里江边随风摇摆的柳条,嗯,还是染病的柳。

“你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倒真是我见犹怜。”

季舒刚行至亭内,听了这话当即脚下一个趔趄,还好反应快伸手扶着了亭柱,不然摔个跟头事小,在沈浥尘面前没脸事大。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词是形容女子的?”季舒羞恼地说着,脸上甚至泛起了些微红晕。

虽说她本就是女子,可眼下沈浥尘这般分明就在调侃于她。

“你不是向来自诩容貌过人?”沈浥尘有理有据地解释道,“这词的由来可是关乎一个美貌若神之人,虽是女子,想来与你也是相得益彰的。”

季舒撇了撇嘴,径直往亭中石凳上一坐,拎着瓷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水,润了润嗓子方才问道:“我竟不知还有这等人物,你且说来听听,看看是何等的貌若神人。”

沈浥尘先是问了句:“晋臣桓温你可知晓?”

季舒点头道:“略知一二。”

“那女子便是他的小妾。”沈浥尘有条不紊地叙述道,“说起这女子的身份也并不寻常,其乃是汉末代国主李势之妹,当年桓温伐蜀,李势投降之际便将这个妹妹送予了他。”

“这李势当真可恶!身为国君亡了国却还要用妹妹来讨好敌将。”季舒显然很是看不惯这人所行。

“这便是女子的不易了。”沈浥尘亦有些感概,而后继续说道,“桓温当时已有妻室,妻子又是个出了名的妒妇,且来头还极大,乃是明帝之女南康长公主,她听了这消息后提着刀便向那李氏兴师问罪。”

季舒听到这心里一急,“后来呢?李氏不会真被杀了吧?”

沈浥尘也不卖关子,将后续说了出来:“那李氏见了长公主却并不求饶,当下便垂泪跪曰: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长公主见其容貌倾城,身世又十分可怜,当下便是将刀一扔将其扶起道: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能让情敌卸下杀意,这李氏容貌确实可见一斑,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其气节更甚容貌许多。”季舒不无夸赞的说道。

“原来你除却容貌竟还会在意别个?”沈浥尘面上摆出了一副讶异的神情。

这么一说季舒便不高兴了,“你这便是小瞧我了,这世间美貌者甚多,有倾城之容者少,能置生死于度外者却是少之又少,这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

“当然了,若是二者兼有就更完美了。”

沈浥尘摇了摇头,果然,某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哎,你这故事还没说完呢,这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不会是二女同侍一夫吧?”季舒说着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又给自己倒了盏茶。

“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民间倒是有传闻,有人说这是南康长公主的阴谋,李氏最终还是为她所害。”沈浥尘面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还有一个传闻便是这二人之间竟产生了感情。”

“噗!”季舒毫无形象地将刚才喝进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沈浥尘白了她一眼,“左不过都是些传闻罢了,你听个乐子便是,不必当真。”

季舒却仍是征在那,也不知脑中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砸吧着嘴说道:“啧,我倒是宁可相信这后边的那个传闻。”

“哦?季世子果真如坊间所传那般怜香惜玉。”

“这美人死了多让人惋惜啊。”季舒倒也没否认,“再说了,我就是看不惯那桓温已有妻子却还要纳妾,就该让他一人孤零零的才好。”

沈浥尘只是一笑,“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何况桓温身份不比常人。”

“凭什么男子便该三妻四妾了?真是好生没道理!”季舒愤愤地说道,“若我是那长公主,非得打折他的腿不可!”

沈浥尘没想到她竟会有此言论,不过一想季惊林与柳棠沁伉俪情深,虽是王爷之尊却也未有妾侍在侧,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若你真是女子,想来定是能留名青史。”

季舒不解,“此话怎讲?”

沈浥尘眉眼盈笑道:“妒记之上岂可无你名姓?”

“你也休要说我,难不成这等事你忍得?”季舒耳根一红,出声辩解道。

沈浥尘笑意未减,“若是你要娶个十房八房的美妾,我是不会阻拦的。”

季舒略去了心头划过的些许失落,将话题扯了开来,“也不知你整日里净是看了些什么书,乱七八糟的。”

“这看书一来是为了增长见识以解惑,二来便是得些闲趣,这书我如何就看不得了?”沈浥尘说得是有理有据。

季舒暗道难怪这女人一肚子的坏水呢,看了这许多书,可不是得连肠子都黑透了?

“你既说读书解惑,那你的疑惑可是解了?”季舒平日里虽也会看些书,但都是挑拣自己喜爱的书类。

“有些解了,有些还未寻到答案。”沈浥尘如实答道,“不过看得越多,疑惑也越发的多了。”

“得,既然越看越多,那还看个什么劲?再看下去岂不是要成傻子了?”季舒好心劝她道,“这古人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你就不想亲眼看看外边的繁华?那可比书本要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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