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偷偷看向皇上,只见他面带微笑,却是捉摸不透这笑意究竟是喜是怒。

好在,皇贵妃开了口,“好了皇上,您就别再吓唬人了,看把秦大小姐给吓的。”

“朕很吓人吗?”皇上似乎很不满意皇贵妃的说辞,却见皇贵妃依旧亲昵的替皇上揉着肩,笑道,“不吓人,只是帝王威严,连臣妾都敬畏着呢,更何况秦大小姐还是个小丫头。”

“就你会说话。”皇上邪睨了皇贵妃一眼,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宠溺的,“我看这丫头有你当年的风范。”能说会道!

皇贵妃便跟着附和,“是呀,所以臣妾对这丫头也喜欢的紧呢!皇上,您说,宸儿那副冷冰冰的性子,是不是跟秦大小姐这讨人喜的模样,正般配呢?”

“恩,般配。”皇上几乎是想都没想便顺着皇贵妃的话应了这一句,这也的确是让秦南音吃惊不小。

却见皇上双眼含着几分淡笑,“怎么?真以为朕会打你的注意?”

言下之意,是皇上从未想过要将她纳入后宫?

原来,是所有人都误会了呀!

如释重负,秦南音不由的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没有没有,皇上品味出众,哪能看上民女呀!”

“哼,少拍马屁了。”皇上轻笑着冷哼,随后便站起了身来,转身冲着皇贵妃道,“今日就让这丫头在你这住一晚,朕去皇后那边看看。”

“是,臣妾恭送皇上。”

“民女恭送皇上。”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秦南音才冲着皇贵妃行了礼,“多谢贵妃娘娘相助!”

皇贵妃上前,将秦南音扶起,这才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谢你自己。”

秦南音自然是不明所以,却听皇贵妃接着道,“倘若你今日找的不是我而是皇后,大约就真的要进宫为妃了。”

这么严重?

见秦南音依旧一副惊讶的表情,皇贵妃忍不住轻笑,“怎么?还是不明白?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虽立下太子,却可从未想过传位之事。”

只这一句,秦南音终于是明白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既然未曾想过传位之事,那皇上不管有没有立下太子,他还依旧是一国之君。

而为君者,治天下,平后宫,把持朝政,靠的就是权衡二字。

后宫之中,有皇贵妃与皇后娘娘相权衡,朝堂之上,有诸位重臣相权衡,而皇子之中,有麟王与太子相权衡。

既然秦家已有一女嫁给太子一方,那就绝不会再嫁过去一个。

而今日这宴后留宫四个字,想来也只是给她秦南音,亦或是说给秦家一个考验。

若是秦南音宴后找的是皇后,那就变相说明秦家已然成了皇后跟太子一方的人,皇上自然不会让其得逞,必会将她纳入后宫,甚至,会想办法对付秦家。

可她来找了皇贵妃,说明秦家对朝廷权利之事并不上心,亦或者说,秦家仍是中立的一方。

如此,皇上自然是能安心些了。

想通了这些,秦南音莫名的有些后怕,得亏这二选一的选择题她是做对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真当是君心莫测!

这一晚,秦南音翻来覆去,未曾入眠。

第二日一早她便急急忙忙的告退离宫,回到秦府才知道,秦夫人也是彻夜未眠。

“怎么样?皇上没把你……”担忧的话,却未能再说出口。

秦南音赶忙拉着秦夫人到一旁坐下,安慰道,“没有,我昨晚歇在贵妃娘娘那边呢,只是赐婚的圣旨,恐怕这两日就要下来了。”

听到秦南音并未被皇上宠幸,秦夫人还是松了口气的,却对那赐婚有所疑问,“皇上,将你许配给谁了?”

“麟王。”秦南音如实回答,“皇上大约也是想着权衡太子跟麟王手里的筹码吧。”

“是麟王啊……”秦夫人轻叹了一声,倒也未曾表现出失望或是喜悦,只道,“都以为会是四皇子呢。”

毕竟相比起麟王而言,太子更受皇上的宠爱,旁人觉得皇上会偏心太子也不奇怪。

但,还是那句,君心莫测。

秦南音并未出声,却听秦夫人压低了声问道,“那,皇上可还与你说起过别的什么?”

这话问的突然,也委实蹊跷,秦南音眉心轻蹙,带着探究的语气问道,“说了挺多的,娘您问的是哪一件?”

“咳咳,没,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秦夫人轻咳了一声,竟不再纠结,只道,“我昨夜担心你,一夜未睡,现在倒是有些乏了。”

“那,娘您好好休息,我送您。”说着,便起身。

秦夫人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你也不必送我了,看你这脸色昨夜大约也没怎么好睡,今日我让王妈她们都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王妈是教导秦南音规矩礼仪的。

秦南音应了声,目送着秦夫人离去,却总觉得秦夫人是有事在瞒着她。

赐婚的圣旨,比秦南音预想着来的快许多,她这一觉还未睡醒,便被清儿给摇了起来,就连穿衣梳洗都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清儿给一手包办的。

半眯着眼被清儿一路领着来到前厅,就见厅外摆满了一片红彤彤。

没来得及细看是什么,人就已经到了厅内。

“安儿,还不快来见过麟王。”

秦震天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紧张,不知为何,面对太子他都没这么紧张。

秦南音这才看向此刻坐在上首的上官墨宸,俊朗的五官依旧,可眉宇间却透着如同昨晚一般的冷漠。

欠身行了礼,道了声见过麟王,便静静的站到一旁。

麟王身侧,还站着一名宦官,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本红色的簿子,冲着秦南音面带微笑,道,“秦大小姐,皇上下旨赐婚,今日奴才是奉命陪着麟王前来送彩礼,婚期定于两个月之后,秦大小姐觉得如何?”

“但凭皇上做主。”秦南音乖巧应道,反正她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身份使然,总归是要嫁的,嫁给上官墨宸,总比嫁给皇上好。

想到这儿,她便又忍不住抬眼偷看上官墨宸,此刻的他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儿仿佛如今这大厅内所谈之事如他无关。

冷漠的让人怀疑她之前是认识了一个假的上官墨宸!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就是日后嫁到麟王府,这家伙还是这幅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她不理不问的,她才乐得清闲自在呢!

那宦官与秦震天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冲着上官墨宸回禀,“王爷,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恩。”上官墨宸淡淡应声,随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准备离去。

秦家众人纷纷行礼恭送,却见上官墨宸的脚步在经过秦南音后便停了下来。

“今晚月老庙灯会,秦大小姐可去?”

面无表情的询问,寒眸透着疏离。

他这话,明明就是邀约了吧,居然还是这么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模样。

她可不吃他这套。

撇开了眼,秦南音微微嘟嘴,扬声道,“回王爷的话,昨日民女未曾休息好,今晚准备早点睡。”所以,什么月老庙灯会的,她就算要去,也绝对不会跟他一起去!

“恩。”上官墨宸淡淡应声,“晚些本王命人来接你。”说罢,大步离去。

留下秦南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她都说了她要早点睡了!

气鼓鼓的站在原地,秦南音心里很不服气。

却听一旁秦震天的声音传来,“麟王向来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何必与他使小性子。”

闻言,秦南音不由的想起昨夜皇贵妃所说的话,她也说,麟王向来冷漠。

可想起几日前上官墨宸对她温柔轻笑的模样,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落差,“我哪儿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

听她这样说,秦震天自然以为秦南音是在说自己失忆了,于是长叹一声,道,“恩,也确实不怪你。”说到这,视线便落在了上官墨宸刚刚才消失的门外,“麟王六岁时亲眼目睹母妃被赐死,自那之后性格便一直冷漠怪异,常年不与人交谈,直到十岁那年皇上得知当年麟王母妃乃是被冤枉的,这才觉得亏欠,将他过继到正得宠却无子嗣的皇贵妃膝下,皇贵妃倒也将他当自己孩子般疼爱,麟王的性子才算是稍稍好了些,十五岁那年,他又领兵上战场,与敌厮杀了六七年才平息了战事,得以回京,自那后,麟王浑身上下又添了些戾气,杀伐果断,早年间进麟王府做事的,稍有差池就被会被打个半死扔出来,如今虽未曾听闻过,但那也是因为在麟王府做事的都不敢有怠慢,你这性子,若是嫁进麟王府后还这般胡闹,只怕麟王怪责下来,为父也保不住你。”

最后一句虽是威胁,却是隐隐透着关爱的。

秦南音这才软了性子,恭顺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爹。”

秦震天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失忆后性格便十分乖张,与从前判若两人,理应是好好说教说教的。

可如今看她这般乖巧恭顺的模样,又是不忍心,这才摇了摇头,“唉,麟王既然邀你同赏花灯,你便下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哦。”秦南音应声,这才欠身行了礼退下。

只是回去的路上却一直在想着秦震天的话。

如此说来,上官墨宸性格冷漠是真的,他对自己摆臭脸,也是正常,那,前几日他对她那般温和,岂不就成了不正常了?

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被下了药,正巧就遇见了街边的上官墨宸。

可,当真只是凑巧吗?

脚步不由的停住,秦南音蹙眉咬唇,她怎么觉着,自一开始相遇,她就是被算计了呢?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麟王府的马车准时出现在秦府大门前。

秦南音顶着清儿盘了许久的发髻,着一袭藕色的苏绣月华锦衫,脚踩金丝绣鞋,可谓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上了马车,却是没有见到上官墨宸,似是看出了秦南音的疑惑,车夫便轻声提醒道,“王爷已在月老庙。”

哦,人家先去了啊。

秦南音撇了撇嘴,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马车朝着月老庙的方向缓缓行驶,一路上都可见年轻的男女三五结伴,朝着月老庙的方向走去。

之前听清儿说过,这三年一次的月老庙灯会最为热闹,许多的年轻男女在此邂逅,成就佳话。

等于说,这月老庙灯会,就是古代的相亲市场,未婚的男男女女来这儿相亲,这已婚的呢,则来赏灯凑热闹。

显然,秦南音是属于后者。

因着人多,马车行的缓慢,许久之后才到达了灯会。

只是让秦南音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人丁远不如现代兴旺的古代,居然也能见识到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人,街边两旁悬着各色花灯,小商贩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集会的好时机,在街旁叫卖着各种小玩意儿,不远处还有一些卖艺的江湖艺人,表演着在秦南音看来并不稀奇的杂技,引得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挤在人群中朝前走,秦南音戴着方才兴起买的脸谱面具,心里是千百万个不情愿。

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早知道她就该坚持己见,待在家里睡大觉的!

最可恶的就是那个上官墨宸,约她来,自己却不见踪影,若不是怕被爹娘责骂,她此刻绝对会掉个头就走!

正暗骂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面具之下的视线并不太好,对方又还挺高大的,秦南音只看得到人的胸口,看不请脸。

最讨厌的还是清儿给她竖了个厚重的发髻,让她连抬头都觉得累,索性没好气的谇了声,“好狗不挡道!”

“若本王没有记错,这是秦大小姐第二次辱骂本王。”低沉轻缓的声音的传来,秦南音一愣,这声音,是上官墨宸?

猛的摘下面具,就见上官墨宸正温柔的看着她,嘴角,还噙着,笑?

“你,你笑什么?”明明白日里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此刻却笑得这般温柔可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好打算。

分明被他的笑熏得脸红,秦南音却还是瞟了一记白眼过去,平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比旁人更加记仇。

他冷眼看了她两日,总不能要求她给他好脸色看吧?

却见上官墨宸的笑容越发宠溺,“昨日你我婚事未定,本王总不好对你太过不同。”

他对她的态度,别说是皇上,哪怕是被太子察觉到了万分之一的不妥,今日也就没有这赐婚一事了。

秦南音没想到他居然给出了解释,当下却是嘴硬道,“那你只管一视同仁就好,对我特别做什么。”

“你知道的。”他依旧是那般温柔淡笑着看着她,眸中尽是暖意。

秦南音却是一愣,随后一张小脸更红了。

他所指的,该不会是因为他们已经有过了夫妻之实,所以他才会对她特别些?

“咳咳。”轻咳了一声,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秦南音赶忙转移了话题,“我可是带着面具的,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茫茫人海,亏得他一抓一个准。

“秦大小姐衣着打扮出众,不难认。”她今日的打扮从头到脚,看得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

被他这一说,秦南音便又不服气了,“那什么,你可别误会,这是我那丫鬟非得给我整的。”可不是她为了来见他才特意弄的。

“知道。”他倒是很会顺着她,还想说什么,却听远处一阵嘈杂传来,抬眼看去,就见热闹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正破开人群驶来,惹得一众百姓怨声四起。

“真没公德心。”秦南音有些不悦的蹙眉,此处这么多人,不论马车里坐的是谁,都应该下车步行才对。

“是太子府的马车。”上官墨宸沉声开口,此刻的表情也已变得如白日里一般冷漠。

这回,秦南音倒是理解的,面对太子那群人,她也笑不出来。

那马车越来越近,上官墨宸低声问了句,“不走吗?”

看秦南音的样子,可一点都没有准备要让那马车的意思。

“你不方便与太子起冲突,你让吧。”她明白他的立场,虽是与太子作对,却不便与太子正面起争执,更何况还是当着诸多百姓的面。

不过,她可就不同了,如今谁不知道秦家大小姐失忆后性情大变,什么都不记得了,太子府的车长什么样子,她可认不出。

知晓秦南音的心思,上官墨宸沉声一笑,“调皮。”这才随着避让的人群站到了街旁。

马车越来越近,车夫的厉喝声也越来越响,可秦南音偏偏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面具掉了,她半蹲下身子拾起。

“吁……”马车终究还是停了,车夫蹙眉怒骂,“你这丫头,是聋了还是瞎了!”

不急不缓的拾起面具拍了拍,秦南音这才转身看向那车夫,“你这车夫,定是又瞎又聋,尽往人多的地方赶。”

被秦南音这一句,车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合着你是故意拦车的,小丫头,你可知这里头坐的是谁?是不是嫌命长呢?”

秦南音仿若当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一般,探着脑袋往车夫身后瞅了瞅,车帘放下了,自然是什么都瞧不到,于是冷笑了一声,“瞧你这幅狗仗人势的样子,怎么?这车里坐的莫不是天王老子?”

“放肆!”车夫一声厉喝,却听她秦南音比他喝得更大声,“你才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也敢冲我乱吠!小心我秦家人撕了你的嘴!”

秦家人?

车夫一愣,这才颤着声询问,“您,您是秦大小姐?”

没等秦南音回答,车帘便被人掀开,只见太子一双冷漠看向她,似笑非笑,“原来是秦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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