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当差结束,花措离开长信殿往居所走去,途经一片枫树林,里头错落着一林子红,斜阳一照,层林尽染。花措想起昔日自家园子里也有枫树,这样一大片还是头一次见到,算算时间还早,便信步走了进去。

这枫林挨着的是宫中一条僻静的小道,林子里也不曾修路,走到深处只有一顶不甚新亮的亭子隐在树叶后头,想来不是一处得宠的林子。花措登上亭子捡了一张石凳掸了灰尘坐下,心里暗暗嘲笑自己,日日听人说些得宠失宠的话,见着一片林子心里竟也计较起得失宠来了,怪不得人都说宫中是个大染缸,哪一天自己被染黑了还不自知呢!

她坐着看了一回红叶,眼瞧着叶子上的光从中间挪到叶尖,便起身打算回去,日里当差着实累得紧,一站一跪都是数个时辰,刚开始几天夜里睡觉腿都抽筋,这两天才适应了些,正昏昏地想着,忽然听见前头飒飒响动,花措吃了一惊,下意识身子往一株树干后头一躲。

不久听见说话声音,花措露出半只眼睛一瞧,只见一名着紫服的宫女装扮的女子并一个小太监站着,女子半拢着袖子递出一样物件给个小太监,道:“你将这个送去老地方,亲手交给美娘,可别出岔子了!”

小太监道:“您放心。”

二人再没有多话,一前一后跟着出了林子。

花措候了一会儿跟着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想:这难道是传言中的私相授受么?这可是宫中明令禁制之一,可是看那宫女的服饰是宫中一等宫女,行动却像是老到惯了的,可真是怪事。

“想什么这么入神呢?”花措听见声音抬头一望,只见一人负手背着夕阳站在一座拱桥上头,长衣叫晚风一吹,翩跹俊逸,堪堪生出些公子世无双的味道来。

“五殿下怎么在这里?”

盛从毓踱下拱桥,狭长的眸子望着她道:“我在这桥上足足等了你大半个时辰,眼见宫门就要关了你才来了。”

“殿下找我?”花措抬头望了一眼离地面只有一竿高的太阳,道:“可不是要关了,殿下现在快快去宫门口,应该还能在宫门下钥前赶得上。”上前拉着盛从毓就跑。

盛从毓任由她拉着跑了一段,才道:“你这样拉着我跑,怕我们两个都要叫御林军捉起来审了。”

花措松了手,呆呆看了他一回,道:“是了,宫规一百零九条不得与外男亲近拉扯,违规者逐出宫门。”她拍了拍胸脯,“差点犯规了。”

盛从毓面上含笑地望着她,道:“宫规都记得这么熟,可真了不得。”

花措撅着嘴道:“我也没想到自己看书过目不忘的本事有一天能用在背诵宫规上头……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快出去吧,再晚真来不及了。”她说着将盛从毓往前推。

盛从毓看了看太阳,道:“大约还有两刻钟的时间,我只有几句话同你说。”他上前一步双手抓住花措的肩膀,道:“你仔细听我说完不要发问,好不好?”

花措见他神情郑重,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下落我已经查到了,如今关押在京兆尹府牢里,当初我们查了一圈,从整个吴郡城以及下属县城一直查到大理寺,却没有想到有人另做了卷宗将他关在京兆尹牢中,我这次来就是知会你,我稍后设法救他。”

花措一把抓住盛从毓的衣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盛从毓点头,道:“千真万确,你且稍安勿躁,等时机成熟我安排你们父女相见,眼下千万要沉住气不能泄露了,否则有可能前功尽弃。”他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我现在走了,你要记住了。”

花措默默地消化这个消息,忽而发现盛从毓说要走脚步却没有挪动一分,不由有些纳罕:“殿下你怎么……”

盛从毓脸色有些怪怪的,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花措手中,头也不回地往宫门方向跑去了,仓皇逃窜似的。

“这是怎么了!”花措疑惑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看了看手中用纸包好的一团东西,拆开来竟是一方粉彩的漆盒,打开来是一盒胭脂,瞧着质地细腻醇香,只是颜色……粉艳粉艳的,怕不适应宫中当职用。花措脑补盛从毓挑选胭脂的样子,想来是被卖胭脂的掌柜当做冤大头销存货去了,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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