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外头紧邻一片小园子,除却花木石径还有一片种着草皮的小土丘,上头安置了一顶亭子,四下里目无遮挡,却是个说话的好去处。李瑞安穿着彩绣绛色宫服,阔脸圆目,腰下仅佩戴一枚上好的白玉坠儿,他用茶盖拨开碗中浮叶啜了一口,方要搁下,王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搁在桌上。
李瑞安说道:“眼下宫中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年轻的里头机灵的也不少,却总说不上什么体己话,难为你还时常来陪我解解闷儿。”
王平赔笑道:“可不是,我日里理事倒还过得去,这一闲下来就落单了,心里常常想起初入宫那会子,我同你可是第一批进来的,一晃十五年过去了,那时候的事情还像搁眼前一般。”王平凑到李瑞安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两同在御前当差,皇上每日里都会去桐华殿中独坐片刻,后来我机缘巧合进去西边阁,瞧见了一幅画像……”
李瑞安眸中精光乍盛,像要将他看穿,道:“桐华殿十三年前已经封了,殿中的一应宫人皆放出民间,你难道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么?”
王平连忙道:“我自然懂其中的奥妙,我们做奴才的什么该烂在肚子里我哪能不知道。”
李瑞安自然知道王平的修为,不然他也不能当得东宫总管,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东宫里新收了个奴婢,是太子殿下钦点要求殿前伺候的,那模样竟和画像上的有九成相似,我查了她出生在江南经商人家,听闻是太子殿下在常仲玉寿宴上偶然碰见的。”
李瑞安经年沉稳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波动,道:“你的意思是……这名婢女和那人有关?这不可能,那件事情过后,当年是我亲自送的毒酒,眼瞧着她喝下去闭气的。”
王平道:“我也正疑惑,所以才来向你讨教。”
李瑞安沉吟了片刻,道:“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依我看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王平点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李瑞安道:“如今天下稳固,皇上和太子戮力同心,不出数年,说不定又将有个鼎盛的朝代,我们做奴才的只管伺候好主子,求个平安长久,什么事情该说该藏你自然比我知道,有些逆鳞是不能触的。”
王平连忙点头道:“今天的事情从此绝无第三人知道。”两人又闲说了一会儿话,王平自告退了,李瑞安望着王平的身影消失在草地尽头,极轻地吁了一声。
秋阳穿透长信殿高巍的雕花窗棱落进殿里,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涣散在打散的日光里头,花措跪坐在书案一侧磨墨,鲜红的朱砂研磨开来,殷红一片。太子侧着头看手中的折子,眉头渐渐拧起来,抬头道:“朝中仍旧有人弹劾礼部尚书魏延廷,想来那桩案子断的还是不够彻底。”
盛从毓敛神坐在东侧首,道:“怕是朝中有人想趁着这次机会打压魏大人,虽然案子是断了,但他留宿烟花的事实还在,魏大人此时是有些失了圣心的,假如长此下去,难保不出事故。”
太子的眉头拧得更深了,道:“可父皇将这一堆奏折交给我处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殿下仔细想想,魏大人素来和我们亲近,礼部选拔官吏的权责又是日前炙手可热的,父皇自从登基以来大兴改革,先后推行了军队制度、田税制度、官吏考核制度,以及科举用人制度,魏延廷近年来新推的一干人才确实深得父皇心意,可你瞧这一帮新贵同东宫是不是都走得近了些?”
太子“啪”地摔下手中的折子,道:“这些人都是真才实学的国之栋梁,他们平日里来我这里聚集畅谈,只是意气相投之故。”
盛从毓道:“你我自然清楚,可被有心人一挑拨,在父皇那里怕是已经有结党营私之嫌了,如今父皇将奏折交给你处理,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包庇魏延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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