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木不断的向后倒去,好似飞梭一般,树影一根根略过了栾玉的眼角,比那飞鸟的身形还要迅捷百倍。不时间有几片落叶从耳廓刮过,将侧脸和脖颈刺得生疼。但是双眼仍旧紧紧盯住前方,不敢有些许分神,生怕如此迅猛的速度下,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树枝树干上,那便是会当场头破血流而死。
而此时身后的江湖人越聚越多,他们好似那些从地府之中爬出来的鬼魂,随着马车的飞驰不断的粘附在车辙上面,越聚越多。这些人不顾死活,争先恐后,身形闪缩,面目狰狞,口中呼喊着江湖切口,手底下还不时的将暗器打来。栾玉只要稍有一丝的迟慢,便即会被暗器击中,被他们登上马车,将她和李小和撕咬生吞。
栾玉的内心之中,焦急慌乱,额头的汗水早已与她脸上的泥渍混合,哪里还有公主的模样。她只是觉得双手虎口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的剧痛,辔头已经将她的皮肉磨破,但是她仍旧不能有一丝迟慢,口中不断的祝念着:“快啊,快,赶快到曲沃,赶快!”
那两匹马的屁股已经被栾玉抽打得血肉模糊,栾玉不敢再去打它们,生怕再有一鞭子,便要把那两匹马打爬在地,无法奔跑。
忽然,这马车从丛林中穿梭而出,进入了一片开阔的空地,栾玉心中一亮,太好了,前面地平线上,巍峨缥缈的一座城池,夜空之下肃穆而又雄浑,安静而又威严,那就是曲沃城的身躯。
“终于到了!”栾玉长长吁出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李小和从身后狠力的抱住了栾玉,将栾玉向后扳倒,栾玉本自心慌,无暇顾及身后的状况,这时候被李小和一把抱住,手上一歪,拿不稳辔头,只骂道:“你又发什么疯,滚开!”
栾玉不敢有丝毫怠慢,如若自己摔倒,那马车便要奔向他处,她正要挣脱李小和的怀抱,忽然李小和身后一支青竹杖旋转飞至,砰的一声好似砸在了李小和的后脊梁骨上,这竹杖力道猛烈,即便有李小和隔着,栾玉的身子也被砸的直直飞出了马车,栾玉只觉胸中烦恶,翻覆难忍,“额”忍不住竟然猛力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脏腑之中升起一阵阵剧痛,身子一瘫,已经无法站立。
再去瞧李小和,好似他早已没了气息,一条身子失去了全部气力一般,如同从悬崖跌落的木桩,僵直麻木,没有丝毫的疼痛与呻吟,只是在碰撞的瞬间常理一般的弹向对面,然后又无声的落下。着地处,他周身零落,绵软似水,一点点的反应都没了。
栾玉还想勉强挣扎着向李小和的方向挨去,只是一双玉手也已经皮肉破烂,也是酸软无力,疼痛难忍,想要挣扎起身,却又被一阵剧痛撕扯拉拽,重又跌坐回去。她哭喊着叫了一句:“小核桃,你应我一声。”
李小和的身子寂然的暴露在月光之下,无声无息。
偌大的天地之间,他二人瘫软着身子,恐惧而又无助。往昔皎洁的月色此时只能让栾玉感叹这生命尽头的最后光芒,她会想到哥哥和父亲此刻也必定在这样惨白的月色下寻觅自己,月光如若是天帝的神眷,立时将自己传送到父亲的怀中,那该多好。她多么渴望父亲这时候就在身边,可是天边寂然无声的地平线告诉她一切都是幻梦,都是立刻就会被那一干江湖弟子击破的幻梦。虽然离曲沃近在咫尺,然而却又远如隔世。
片刻,这些门派的江湖弟子逐渐聚拢。
无须多问,交手了几次的人,栾玉毕竟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为首的就是那青竹杖的主人――烛然。
仔细看他的身侧,无终派,琅琊派,中山派,林胡教,这许多人好似众星拱月一般把烛然奉在当中。
栾玉坐在地上,烛然满面得意,他一言不发,默默走到李小和身侧,栾玉见他靠近李小和,登时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她生怕烛然顿起杀心把李小和杀了,虽然李小和此时看起来与死人无异,然而栾玉的心中仍旧不肯放弃。
烛然没有答话,将青竹杖一挑,涵听古韵飞出老远,跌落在旷野的沙土之中,夜色很快吞没了静止的古琴,烛然一回手翻过李小和的身子,便要伸手探李小和怀中,他身后四派弟子有几个人身形闪动,似乎有些不满烛然的所为。
栾玉看得清楚,乌珠一转,登时朝着四派弟子说道:“听闻尔等四派人众在孤竹冰峰与烛然乃是死对头,被烛然一人害得互射毒针,死伤无数,想不到此时竟然认敌为友,可悲可笑。”
琅琊派中一人枯瘦面容,神光囧囧,听闻栾玉所言,上前一步道:“亲疏远近,是非恩怨,我十一派人众自有分寸,不劳栾氏提醒。”
林胡教并未参与孤竹冰峰一役,故而听闻栾玉所言,却又些好奇,为首的护法问道:“小姑娘,你所言可是指这十一派弟子与烛然也是旧有过节吗?”
栾玉轻蔑一哼,沉声道:“尔等不晓得阴阳是非,恐怕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见栾玉挑拨是非,琅琊派那人转身向林胡护法一拱手,言道:“林胡教的各位,琅琊派谢狐子有礼了。”
林胡教护法知他有话要说,便也拱手还礼,洗耳恭听。
谢狐子双手比比划划,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言语很是激昂:“五服十一派之中,弟子众多,势力磅礴,然而这并非我十一派仗势欺人之资本,而是奉承门规,行道仗义,从不欺凌弱小。十一派弟子,向来团结无私,一体同仇,我等虽无如烛然先生,孤竹君这般天下一等的高手,然而却仍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纵横天下,无往不利,全赖于此。故而,今日之势,绝不可受朝廷之人分化离间,绝不可任人毁谤,虽然烛然先生与我们曾有过节,然而晋国贵族向来与我等势不两立,欺骗我十一派弟子乃是不争事实……”
这一通长篇大论还未说几句,那林胡教的护法早已明白对方心意。无非是要十一派人众同仇敌忾,以十一派门规指导大家的所为所行。
栾玉闻言冷冷一笑,骂道:“不欺凌弱小,那尔等这些日围追堵截是在干什么呢?”
谢狐子正色道:“所谓弱小,无还手之力。尔等沿途用尽手段,伤杀各派弟子,不计其数,哪里算得上是弱小,尔等是大奸大恶之徒才对!”
“若非尔等觊觎屏岳山棋子,和其他武林至宝,岂会追随不舍,伤了性命。如今竟然还巧言掩饰,将过错推于他人身上。”栾玉自知无法脱身,索性一股脑的把真话尽数说出,图个痛快。
林胡护法插嘴道:“我们只要拿李小和。这是烛然先生通知我们的,其余一概不问。”
栾玉冷冷一笑,不置可否。谢狐子又道:“李小和乃是屏岳山弟子,如今众人所见,屏岳山包藏诡奇异兽,伤杀人命,实乃江湖一大祸害,依照门规,必须铲除。”众人听这谢狐子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便也争相附和起来。
栾玉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口中的门规,别人还没认可,凭什么管到其他人。”
谢狐子闻听栾玉直言,更加正气凛然,好似所言句句如诚,直言道:“十一派弟子行侠仗义名满江湖,我等门规可是比你那周天子的礼法还要公允,无知小辈,江湖败类,十一派岂可姑容。”
这二人斗嘴之间,烛然早已从李小和怀中将孤竹遗风谱掏出,向身后一挥手示意那四派弟子可以上来搜李小和的身了。其余弟子以及一些江湖散人,见烛然已经拿到所需之物,围拢上来便要各取所需,唯有林胡弟子被护法约束,没有轻举妄动。
栾玉恨恨骂道:“无耻,本想偷窃屏岳山的信物,却打着为江湖除害的口号,好不要脸。”
李小和怀中本来便已无棋子,尽数丢在了瀑布之中。这时候一干弟子一无所获,面面相觑,心有不甘。烛然心中本来恨栾玉那日助力李小和,伤了烛青,现下里正盘算着怎么修理她,一听栾玉辱骂众弟子,登时嘿嘿笑了一声道:“各位兄弟不必着慌,那棋子还能飞了不成。既然不在这死人身上,必然是在那活人身上没错了。”
谢狐子一双鼠眼心领神会,朝着几名弟子一使眼色,那几名弟子和江湖散人手脚麻利,面露淫笑,便朝着栾玉踱来,一步三晃,洋洋得意。栾玉小小年纪哪里见过如此无礼无耻之徒,心中惊惧无限,手心冷汗尽流,向后不断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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