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应了声,原本站在峭崖边上瞭望云巅的身躯也转将过来,眼中还带着适才追忆的浩渺神色,腰间的阔剑半斜在山崖边。
中年男子的须发应该是自己修的,有些不甚整齐,明明身后就是万丈山壑,这中年人就像不知,徒然不动,坚毅的面容没有丝毫动摇,目不斜视,嘴角轻笑看着眼前的少年。
“是好是坏,总得要我自己说了算,别人说了都不算。”少年执拗地挺起双眸,因屁股坐在云台上的关系,与中年男子相差半个身位的高度,但言语和气势都不输人。
“再说了,阿爷已经点头同意,为时已晚,三叔你再怎么也没用了。”
少年眼中突现俏皮之意,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认真看了看面前少年,眼中认真的神色渐渐平静,逐渐变成笑意,“小七斤啊小七斤,还懂得用计谋了,不错,不错.....”
少年名唤七斤,可谓是俗中带俗,据说生下来便有七斤重,顾名思义取了个七斤的名字,等到少年长大成人,这名字也没改过来,依旧是七斤七斤地这么叫着。
却也不是当奴仆那般养着,少年家有二老,就在山下不远处临渊结庐,不大的镇子百来户人家,都知道二老将少年当做宝贝养着,怕冷怕热的,甚至十八年相处下来,七斤还从二老的宠溺之中感觉到了丝丝敬意.....
关于名字的事情,七斤当然不止一次的问过二老,得到的回答一律都是什么“贱名好生养”之类的答案。
“总得有个姓吧?”小七斤当然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这个问题。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从小至大十八年,或多或少地,少年理所应当地从闲言碎语中知道了二老的姓氏,但阿爷不许他用就是不许他用,无可奈何。
云台之上,那被七斤称作三叔的中年男子,见到小七斤眼中的执拗,忽然感觉陌生,下一刻便知道七斤终究是长大了,倏忽叹了一口气,心中大石头徒然落下,适才一直簇起的倒八字眉头也向外分散,并成浓墨重彩的一字,恰似绚然蘸墨,一笔挥至。
一声笑声在此时响起,“不让你飞终究是不行,吵着闹着要闯荡江湖,你总得知道江湖是什么吧?”
那名唤三叔的中年男子此时的眼睛很亮。
身上贵而不奢的装束无不显示着他是名成功人士,也就是寻常百姓口中所言的江湖人,他自然知道江湖中的凶戾与险恶,所以在得知七斤吵闹着要出江湖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此处,想在山上跟七斤说些话。
只是看着七斤执拗的性子,和炙热的眼神,三叔始终是软了心肠,眼神晃动,好似看到了自己,也不知怎地,这一刻就感觉宿命附体,再也没了阻碍的心思。
独臂如何挡车?蚍蜉岂能撼树?
话都没说两句,就如此缴械了?那名唤三叔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了一声,来七斤面前坐下,扯过阔剑摆在身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一下两下地敲着。
不等七斤开口询问,三叔就先开了口,低声却又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道:“所谓江湖,就是大大小小的水珠子挤在一起,有的不想越流越低,就拼命往上爬;有的被挤在中间,想下都下不了;有的高高在上,看着小水珠碰撞,只是他们不知,终究是要入海的....又或者,撞到块樵石也就没了。”
无所谓地发了发牢骚,三叔看着面前懵懂的七斤,又轻声笑了笑,“所以啊,做人要做石头,别做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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