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我来吧。”甄大春蹲下,把手里的碗顺进水里,直接就开始刷起来。
“……”桂枝便放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腰来,静静坐在那里,“后晌出去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去了老磨坊,给阿茴带了把高粱米,还有两块饼。”甄大春主动招供道。
妻女的对话,他其实听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时常接济甄茴,是因为他总把甄茴看做家里的一份子,是他甄大春理应供养的孩子。
甄茴当年执意搬去磨坊住,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小女孩闹脾气。
今日甄茴无意的一声“大叔”,把他叫得心碎了一地。
回来又听到妻女的对话,他心里苦涩非常,刷着刷着,四十多的老爷们竟然流出泪来,好在低垂着头,桂枝并未瞧见。
算是挽回一些颜面。
“是我没本事,让你们跟着受苦了。”甄大春的声音越发闷了。
桂枝叹口气,起身离了那里。
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让甄大春送,那甄茴也是甄大春眼瞅着长大的孩子,心里的亲近不比自己的亲生骨肉差多少。
让甄大春送,家里每况愈下,多少张嘴等着吃饭,为了不让公公和孩子饿着,两口子本是壮劳力,已经开始节食了。
前几天做顿豆渣饼,甄大春不与自己商量,兴兴头头地就把甄茴喊了来。从地里回来,还不待自己动手,他已经把家里仅剩的面倒进盆里活了起来。
今天看着家里玉米面子不多了,索性让孩子们吃个痛快,做成了饼子,奈何这就惦记上了,忙不迭又送了两块过去。
这两块,其实就是甄大春和桂枝嘴里省出来的,俩人都没吃。
桂枝是为了钢头铁头没吃,甄大春是为了甄茴没吃。
要是甄茴在山上那次真的死了就好了,桂枝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到把她自己唬一跳。
她慌忙给了自己一巴掌,瞎琢磨啥呢,可不能有这丧良心的念头,是要遭雷劈的。甄茴多么好个闺女,自然是盼她顺顺利利的。
然而,桂枝心里终究是气闷的,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想东想西,老半天不见甄大春进屋,走出去一看,这人正趁着月色编草鞋。
“他爹,明日再编吧,又不着急穿。早点歇了吧!”
“这就来了这就来了。”甄大春嘴里应着,却不见起身。
“你这是给谁编的?”桂枝下意识问道。
“阿茴,她鞋子烂了。我一会儿就编好了,你先去睡。”
桂枝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啪地把门一摔,回了屋。
宁丫从草帘子后面探出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娘,怎么了?”
桂枝赶紧挤出一个笑来,“没啥没啥,你快睡吧!”
“哦!”宁丫答应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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