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他刚一跳下车后座便跑进院子,一边跑一边用颤抖的声调高喊着:“妈!我回来啦!”一瞬间,眼泪却已经自眼角飞了出来。

母亲扎着围裙迎出来,一把拉过他的手,嘴里说着:“围脖也不围好,多冷的天儿呀!”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四哥杨时文也迎了上来,一边帮着拿东西一边说:“天冷吧,马上就吃饭。”

杨代文跟着进了屋,到厨房喝水时看了一眼,进屋说:“这回可以吃粘豆包了!还是你小子有福!”

杨梦文诧异起来,看来厨房里的热气是在蒸粘豆包啊,母亲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回来呢?

他笑着问了一句,说妈您会算吗?母亲没说什么就去了厨房,四哥一边往桌子上拿碗筷一边说:“妈在门外一直看着东国道呢!”

一瞬间,杨梦文觉得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而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在升腾。

吃完了晚饭,杨梦文脱了衣裤躺进被窝里向母亲问这问那。母亲却问他钱够不够花,吃不吃得饱。又把那盒桃酥和苹果放进柜里说,别给妈花钱买这些东西,继而又说,正好过年时去看看你三舅,给你三舅拿去吧,这些年多亏了你三舅。

听着母亲说着家里的事,询问他在学校里的事,杨梦文觉得心里踏实极了。母亲在叠他脱下来的衣裤时却发现了什么,说:“这棉裤怎么还是新的呢?”

被母亲发现了秘密,杨梦文只好说:“学校很暖和。”母亲却自语:“不用怕弄脏,脏了妈再给你拆洗,别冻坏了。”

杨代文却过来笑着说:“这小子怕磕碜。”

令杨梦文没想到的是,开学时他发现那条原来用杂布拼成裤面的棉裤却变成了新裤面,而且裤腿也没有以前那么肥大了。

看着母亲改制后的棉裤,杨梦文在心底呐喊:妈妈呀,棉裤是穿在里面的,您为何要花钱换新裤面呢!

从开学后到春季来临的那几个月,杨梦文一直把棉裤穿在身上,天有些热了还不肯脱下去。

一九九零年的新年是杨梦文长这么大过的最开心最快乐的新年。久别离家的他,新年的快乐并不在于可以吃上肉馅饺子和粘豆包,他的快乐在于,哥嫂们都回来了,可以围在母亲身旁吃年夜饭、看三舅给的那台黑白电视里的春节晚会。

第十一届亚运会即将在北京召开了,因此,这一年的春节晚会特别热闹。杨梦文和哥嫂们围在母亲身边吃着瓜籽看着电视,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是随着台湾歌手那曲《自己的天空》和《我是风》后,赵本山的小品《相亲》一开演就引得大家阵阵笑声。在这欢乐的氛围里,杨梦文发现母亲那已爬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微笑。而这台晚会杨梦文唯一记住的节目却是后面那首歌《好大一棵树》,因他觉得,母亲就像是一棵树,枝丫越茂密,而根却要承受更多的苦难。他知道,将来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难以割舍那份牵挂,既是绿叶对根的牵挂,而更多的却是根对叶的牵挂。

攀谈时杨梦文得知,黄家岭乡已经撤乡变成镇了,而大哥杨新文由原来那所村小学调到了镇中心校当了会计;二哥杨国文虽说还是当中学教师,但今年被评为全市的优秀教师;三哥在县服装厂干得也不错,被评为劳动模范,除了他挣工资外,三嫂经常去集上卖布料,平时还给别人裁剪衣服,生活也还过得去,听说他们正在攒钱准备盖新房子;四哥四嫂在家操持地里的农活,还养了两头牛,也不怎么用母亲帮着干地里的活计了;五哥开了个豆腐坊,平时做豆腐卖,而母亲用做豆腐余下的料养了一头猪以贴补家用……得知家里的这些变化,杨梦文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家里一天天好起来了,未来更加美好的新生活正在招手,而自己要更加努力学习了,将来为这个家做些贡献。

唯一让他感觉担心的是,听母亲说,大姐和姐夫经常吵架,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正月初五,大姐巧珍和姐夫带着他们的女儿来串门了,看着大姐那日渐憔悴的面容,再看看姐夫嬉皮笑脸的样子,杨梦文气不打一处来。晚上吃饭时,从来不喝酒的他让五哥给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来冲姐夫说:“姐夫,希望你和我大姐好好过日子!你也知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大姐,她日子要是过得不好,我们这些兄弟心里也难受。话说回来,我们也容不得我大姐受委屈!你明白吗?”

姐夫还是那副笑脸,连声说“不会不会”。

杨梦文还是端着杯盯着他问:“是不会好好过日子还是不会什么?”

“老弟也真能开玩笑……来,我先干了啊!”说着,他把酒喝了下去。

杨梦文把那杯酒喝完就下桌了,他心里在想,姐夫相貌堂堂,又油嘴滑舌,而大姐却那么老实本份,姐夫就是把她卖了她还得帮人家数钱,日后可别出啥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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