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文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干体力活,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半盒饭哪能吃饱啊。

好不容易到晚上收工时间了,杨梦文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进了屋,先是到厨房舀凉水喝。然后就把饭盒递给母亲:“妈,这饭没吃了,晚上你吃吧,我喜欢吃小米。”

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着一脸汗水和泥水的杨梦文,说:“累吧?去洗洗脸好吃饭。”

饭桌上,哥嫂都回来了,一起吃饭。杨梦文却见母亲拿着饭盒去了厨房,不一会,就见母亲端着那半盒饭回到饭桌上,杨梦文发现那盒里的饭似用水冲过,就趁母亲不注意拿过来闻了闻。原来,饭已经有些馊了。怎么能不馊呢,大热天,又捂了一下午。

闻着有些发馊的半盒大米饭,杨梦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对母亲说:“妈,这饭不能吃了!”

“没事,用凉水冲过了,能吃!”母亲坚持着从杨梦文手里抢过了饭盒。

杨梦文不知说什么了,只是闷着头吃饭。哥嫂们吃完饭下桌后,母亲对他说:“孩子啊,明天可不许给妈留饭了!活累吃不饱怎么行?”

被母亲说中了心事,杨梦文此时越发地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一定要早些参加工作,早些挣钱。

他说:“行。但是,妈,明天不能给我做大米饭了。”

干了一周的修柏油路的活,杨梦文就不干了,因为要去学校报到了。晚上,杨梦文到小冬子家去要七天活的报酬——三十五元钱。可小冬子却说人家还没有跟他结算,没钱给。这下杨梦文可急了,对小冬子说:“小冬子,我好歹也是你的叔叔辈,这钱你怎么能不给我呢?”

该死的小冬子却说等他结算回来再给。杨梦文没办法,就到另一个屋找表哥表嫂。可是,自己亲三姨家的大哥大嫂却说:“六子,你先回去吧,反正也欠不黄。”

看着他们,杨梦文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看看,我小六子会不会出息。

回到家,母亲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明白了一定是没要回来钱。就说:“走,妈去要去。”

“妈,你别去了,不就是三十五块钱嘛。”一听母亲要去,杨梦文就急了。母亲是小冬子父母的长辈,怎么能去求他们呢?但母亲一再坚持,他也只好作罢。

在小冬子家,见母亲来了,小冬子的父母赶紧起身:“老姨你怎么来了?快坐!”

还算你们知礼数。杨梦文在心里嘀咕。

攀谈中,母亲并没有提那三十五块钱的事,而是说:“这孩子脾气不好,我不让他来要那三十多块钱,他就是不听,当初不让他去干活他也不听。这不是嘛,孩子考上了农校,却不甘心上这样的学校,还是我硬让他去的。你们也知道,你老姨夫不在了,要不是考虑家里困难也不能让孩子上这个中专。但话说回来,再困难也不缺这三十几块钱……”

听母亲这么一说,小冬子父母受不了了,赶紧说:“老姨可别这么说,都是死小冬子不懂事。”说完就把小冬子叫了过来。

小冬子笑嘻嘻地过来了:“姨奶来啦!我本打算明天把钱给我六叔送去的……”边说边拿出三十五块钱放到炕上。

大表嫂拍了小冬子一巴掌:“没正事的玩意儿!别看小六子现在跟你干点活,人家是将来有出息的人,再多给五块!”

小冬子嘻嘻笑着,又掏钱。杨梦文拿起炕上的钱数了数,说:“就三十五,多一分不要!”

回来的路上,杨梦文看着手里的三十五元钱,感慨万千。多么珍贵的三十五元钱哪!同时,也从母亲身上又学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说话的技巧。

回到家里,看着母亲已经为他做好的新被褥,杨梦文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听母亲说,被面和棉花是留着准备给五哥结婚用的,床单是大嫂给拿过来的。还有,一双新鞋是二哥打发人给捎来的,一套西服是当裁缝的三嫂给做的。

母亲还对他说:“这五佰块钱给你交学费用,是你大哥和老三、老四凑的……明天你大哥说他送你去上学。”

接过母亲手里的钱,杨梦文小心地放进包里,就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明天我就走啦……”话没有说完,但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晚上,又是停电。杨梦文躺在被窝里想着心事,母亲在身旁点着油灯为他缝线裤上的破洞。母亲说,线裤是穿在里面的,就别买新的了。

穿过昏暗的油灯,杨梦文发现,母亲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

就这样,杨梦文结束了自己上了一半的中学时代,他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人生,他知道的是,自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不管前路坎坷几何,都要一路放歌,向着未来,向着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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