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恒之差点一个仰倒厥过去,除了当今谁敢当这位太子爷的爹?激动之下他硬生生拽断了一根胡子,痛的龇牙咧嘴。 许是看他们脸色不对,伙计打了个激灵:“小的不会说话,两位爷见谅。” 穆怀诚挥了挥手没理他,借着看布料目光逡巡着店内的布置。 铺面很大,除了进门正对的那一面是柜台外皆是摆的布匹,成色都是十成新,有些花样比京城的还要新鲜。柜台后面站着个老掌柜,圆圆的脸,长着一副笑模样,正拨弄着算盘。 见乔恒之朝他点头,便准备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同旁边的伙计道:“我这有批货,要的量挺大的,你们店里头能不能供?” “这您得问我们掌柜的。” 掌柜的引着他们进了后面一个小屋子,穆怀诚和他细细说了要求和数量,又付了定金,出来时掌柜的简直要笑出花来。 十年扬州梦,最是富贵温柔乡。 扬州确实要比其他地方繁华一些,满眼都是翠绿花红,耳边是呢喃细语,连风都要比别处温柔。 “其实这案子了结也简单,我手里头已收集了不少证据,只是暂时指不到吴应枝。” 穆怀诚点点头:“若是能找到他们三人勾结的证据便好,只是我有些担忧,吴应枝会不会接到消息后毁了证据?” 此刻他们正在一处繁华的酒楼,大堂中坐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各色口音交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乔恒之手指沾了酒,在桌上画了个圈,摇头道:“我了解吴应枝此人,为人谨慎小心,他自知事情败露一定会销毁证据。” 穆怀诚拧了拧眉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吴应枝是小心谨慎,可是他的盟友并不,做生意的人终归多疑,手里头都存着一份暗帐,尤其是钱庄这一类。”乔恒之点了点桌上的酒渍,“消息放出来以后,吴应枝应该还会威胁盟友销毁证据,此时我们还能浑水摸鱼。” 穆怀诚点了点头,其实这案件已经是板上钉钉,吴应枝几乎已经坐实了他所犯的罪,他同父皇聊过,穆远天告诉他他这趟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将吴应枝犯罪的证据完完整整拿出来,二是查清楚他所贩卖私盐以及贪污的税银的去向。 贩卖私盐几乎可以称得上暴利,盐课也是国家税收重中之重,几乎占了一半,吴应枝担任巡盐御史三年,盈利加上贪污的款银数目可以说是十分巨大的,甚至已经足够养一支精锐的军队! 而这笔钱流向了哪里? 是被吴应枝握在手里还是交给了他背后的人? 他几乎不敢去细想,又不得不去探究这其中的秘密。 这几日乔恒之在收集证据,穆怀诚在别院整理那些证据,争取从中分析出那笔金额巨大的款项的去向。 昨晚上下了细雨,他住的侧院院子里种了几株青竹,今早起床时便闻到了竹叶和泥土混杂的清新气息,他昨日看资料看的头脑发胀,睡起来还有点不太舒服,闻到这味道便觉得头脑一清。 王德发伺候着他用完早膳,提起昨天沈家说今日想去乌檀寺上香,问是否需要同去,因穆怀诚一直在忙,便没通报。 他想了想,也觉得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需要适当放松一下,便问道:“沈家要在寺里住还是今儿就回?” “回殿下,沈老夫人说要在寺里斋戒三日。” “备马。” ———————— 乌檀寺始建于300年前,历经多朝风雨,因战乱、天灾等原因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听闻这里本不是佛寺,而是个破庙,300多年前有个僧人游历到此,因佛珠线断滚落在地,自言与此地有缘,便修整此地,潜心修行。 僧人为人心善,一心向佛,且颇具医术,经常为周围的百姓进行义诊,很受敬重,百年后僧人坐化,受他恩惠的百姓感念在心,建造此寺,便取名乌檀寺。 300年间,乌檀寺共修缮了一十六次,规模越扩越大,如今已是扬州地界最大的佛寺。 如今的主持法号明空,佛学造诣颇高。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是正午,闲杂人等早已回避了,寺庙已是半封闭状态,只接待城中官员女眷,穆怀诚为掩饰身份装作沈家人同进了寺院。 接待他们的并非主持明空,而是掌管寺中俗事的明真大师,听其所言,今日共有两家女眷前来上香,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沈家一众人住在南院,另一家住北院,互不干扰,两处都是清净之地。 “不知另一众香客是何人?劳烦师父告诉我一声,若是有干系,也好前去拜访一遭,方不失礼数。”沈夫人道。 明真微施一礼道:“阿弥陀佛,另一家是巡盐御史吴应枝吴大人的家眷。” 穆怀诚挑了挑眉,真巧啊。 是真的巧,中午用素膳时便碰见了他们。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夫人,约五十来岁,脸颊瘦削,肤色暗黄中透着灰败,一双眼睛也略微失神,戴着的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更让她整个人显得憔悴,像是撑不住这贵气一般,她手腕上绕着几串佛珠,边走路边捻动,动作熟练,佛珠被表面有光,应该是经常摩挲的原因。 她身后跟着几个年轻漂亮、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皆是妇人发髻,想来是吴应枝的几房小妾。 旁人若是瞧了这景象大概会以为吴应枝宠妾灭妻,将发妻作弄成希望憔悴的模样。 穆怀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只是立刻地,他推翻了自己的看法。 吴夫人坐在另一桌素膳的首座,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小妾皆是恭恭敬敬的神色,打水净手,夹菜布菜,悄无声息,伺候得娴熟无比,三筷子菜后吴夫人才支使她们坐下,几人都只坐了半边凳子,一片寂然,待吴夫人停筷后便立即停下了,又是一番收拾。 这场景明明十分正常,便像他母后还未过世时一样,其余嫔妃皆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应该说,任何一家主母和小妾的相处模式都该是这样,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可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从这无比正常的相处过程中品出了一丝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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