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友吃了一惊,道:“二少爷,他说……他说什么真人?”程在天也惊道:“是纯阳真人!”阿友道:“是了,可见小的并没听错。没想到这姓龙的老妖怪瞧着自高自大,谁也不放在眼内的样子,却会这么怕吕洞宾,吕神仙。”

那女道士听了,斥道:“你好大胆,竟敢对我师父直呼其名!”阿友只好装傻充愣,傻乎乎地道:“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直叫了他的名字,还请大师父见谅!”那女道士并不发话,略微点了点头。程在天又道:“晚辈程在天,请问师父道号。”

那女道士说道:“贫道道号秋雁子,是纯阳真人门下弟子,排行第三。”程在天道:“原来师父是纯阳真人的高徒,晚辈的仆人鲁莽,请师父莫要见怪。”阿友道:“这位师父,不是我没来由要找骂,只是我曾听说,这吕神仙数十年间从未收过徒弟,你又怎会做了他的徒弟?”

程在天呵斥道:“阿友,休得胡说!”那秋雁子却不愠不火,不紧不慢,说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修道,早已到了入圣登仙之境,道行高巍,难以企及,那是不必说的。他身负世间无上的仙术,原想度化世人,谁想这芸芸众生,昏昧愚钝者数不胜数,聪悟明道者万中无一。他遍寻天下,跋涉山水,终究没能找到一个有缘者,故而自他修道至今,未曾度化一人。”

程在天不禁好奇,道:“天下如此之大,怎的连一个有缘人也找不到呢?”秋雁子淡然道:“贫道曾听师父讲过其中故事。我原也不爱多说,你爱听么?”程在天忙恭恭敬敬地道:“爱听,请师父详述。”

只见秋雁子微微颔首后,便娓娓道来:“师父他了悟仙术的时候,便很想找一个有德高徒,把这仙术尽数传授。他平日就常对我们说:‘要想悟道修仙,须有如此三剑:一断无明贪嗔,二断无明爱欲,三断无明烦恼。’而在这‘三断’之中,最首的便是贪嗔。于是,师父当时便想先寻觅天下能自抑贪欲的人。

“他想了不久,心生一计,装扮成一个卖汤圆的老人,在旁边又摆着大大的一张纸,上写:‘汤圆一文钱可吃一粒,两文钱可吃到饱。’从早到晚,他见着许多人跑来吃汤圆,却未尝有一个是吃一文钱的,全都是花了两文钱吃到饱。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师父便心想,如今是收徒无望了。突然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只付了一文钱,吃一粒汤圆就迈步离去。师父当时大喜过望,便追了上去,问他道:‘如今只需多加一文钱,便可饱餐汤圆,你为何不用两文钱吃到饱呢?’

“谁想那年轻人却脸含无奈,说道:‘你道我真个不愿吃到饱么?只是可恨!’师父听他说‘可恨’,便已料到了七分,但仍问他:‘可恨什么?’那年轻人答道:‘可恨如今我身上只剩一文钱,瞧着一大锅的汤圆却只能吃一粒!’

“师父他老人家只好长叹一声,纵身飞走了。他苦苦思索,终于开悟:贪心乃是人之天性,众生皆是难免,只不过能自知有贪心的人,凤毛麟角罢了。他又想,世上众生,不忠者多,不孝者广。若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又如何能修道成仙?

“但他仍旧是不死心,便愈加用心地去寻。到了后来,他倒真的寻着了几个忠、孝、仁、义四者俱全的人,但他洞烛机微,他人的举止、心性,又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很快便看出,这几个人要么是愚鲁之极,要么是贪功好名之徒,总之没一个是有仙缘的。

“他终究是死了心,不再心存度人之想。故而他虽有仙术,但自始至终,未曾将其传予他人。”说到此处,秋雁子终于停了下来,秋眉微颦,喟然叹息。

程在天听到此处,也叹道:“原来纯阳真人这般高明的仙人,却没能找到一个承继他的道法、仙术的徒弟。”阿友又插嘴道:“那你为何说他是你的师父?”

秋雁子道:“你多嘴什么?贫道自会说个清楚明白,要你多嘴么?”继而又说道:“师父知道这仙法是玄之又玄,蕴含众妙,以我们这几个人的资质,那是断断不能去学,就是强行学了,也是半知半解,必然走错了门径。

“但师父他想到自己身负了这许多绝学,若是连一些也没流传下来,实在是生平一大憾事。于是他便在仙学之外,又传授许多别的学问,诸如抚琴对棋、饮酒品茗、写赋作诗之类,一样不缺。师父常说,这些学问虽说比不上仙学那般高远,毕竟也是雅人之乐,有利于清静淡泊。我是他的弟子之中最不肖的,这些学问都不能有所成就,只得随他学了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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