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刚刚说到，张微听见贾政要见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盖这是张微第一次真正的要见贾政的缘故。因之前挨打的时候，贾母吩咐不准贾政来找他，直到八月份才准他出二门。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张微竟一次也没见过原主的父亲。　　　　想想书里每次写到宝玉要见贾政时，都被描写成像是老鼠见了猫，张微心里也的确是有些好奇。不明白贾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会让平日里一贯气定神闲，淡定从容的宝玉这般慌了手脚。因此张微在见贾政之前倒是仔细梳洗了一番，这才带着袭人去见贾政。　　　　路上，张微细细思索贾政见他的缘故。按理说张微这些日子在园里的口碑还是不错，大家都在传他这几个月里大为用功。有时候他去贾母那里去吃饭的时候，就连老太太也会对他说让他慢着点，不要那么急着读书，别把身体累坏了之类。　　　　至于最近兴起的关于教丫鬟识字的传闻，一是大家还不敢当着几个主子的面说，只能在私下里传传，因此老太太等人还不知道，就算是王夫人，也是张微故意的找了两个人在王夫人面前说，这才知道的呢。　　　　二是这也算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教丫鬟识字是真，但是后面的内容则纯属是属于一些婆子的臆测，倒是不登大雅之堂。因此知道的人也仅仅限于那些婆子们。至于年轻的丫鬟，她们是不知道的。所以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说，张微应该是没什么大错的。　　　　只是在随便猜测的时候，张微突然想起一事，问袭人道：“今儿个是几号？”　　　　袭人听张微这一问，笑道：“二爷近日是读书读得太认真了，竟然连什么日子也都不清楚了。恰好昨天刚刚看了日历，我倒是记得，今儿个已经是八月十八了。”　　　　张微按着这个日子，又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了几遍红楼梦的原文，想了想，大概模模糊糊的记得宝玉挨打后，再说到贾政的时候，就是贾政要出去当学差了，贾政走后，宝玉又游玩了一些时候，大观园里就开始了海棠会，菊花宴，按理说菊花是大概是九月份十月份左右的花卉，那么贾政出去大概也就是在九月份之前，应该就是八月份了。想到这儿，张微的心不禁定了大半，觉得这次贾政叫他前来应该和此次出门的事情有关了。倒也不怎么担心了。　　　　走了不久，就来到贾政王夫人他们的院子了，远远的望着，只是看见几个丫鬟在外面走廊上等着，再走近些一看却是彩霞，玉钏儿等几个大丫头和几个说不上名字来的小丫头。　　　　张微看到玉钏儿，不由得想起她的姐姐金钏儿来，想着之前宝玉来见贾政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也是这个场景，只是那时候大家还没住进大观园里去，那次来见贾政是因为要搬进园子里去，嘱咐宝玉进园子里要注意的。　　　　在进屋之前，金钏儿还拉住宝玉，笑问他，这嘴上的胭脂你可是吃不吃了？而今日，却已经是大不相同了。现在贾政还是那个贾政，依然是严父，王夫人还是那个王夫人，依然是慈母，只是贾宝玉已经不在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是张微，金钏儿也不在了，站在这里的只是玉钏儿。　　　　想着想着，已经走近前了。那些小丫头见了张微纷纷行礼，喊道二爷。彩霞看到他，没有行礼，只是唤了一句二爷。而玉钏儿却把头歪向一边，理也没理。张微看到那些小丫头问好，只是略微点了点头。随后又跟那几个大丫头打了声招呼。走到门前的时候，旁边的小丫头掀起帘子，这时张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袭人叮嘱了几句之后，方才进去。　　　　一进门，只见贾政就坐在上方，旁边坐的是王夫人，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们一见张微进去，贾政还是歪着头，而王夫人则忙招呼了一句‘我的儿’，就要迎上来。　　　　张微见此，连忙跪下了，道：“给老爷、太太请安。”贾政只是沉沉的应了句‘嗯’。而王夫人忙道：“快起来，快起来，别跪着了。”　　　　张微听到这话，这才起身。退到一旁站着。贾政见他起来，仔细打量了两眼，而张微也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倒也无所畏惧，抬起头也仔细看了贾政两眼。打算好好观察观察贾政的相貌，倒底是有多么的可怕，才会让原来的贾宝玉怕成那个样子。　　　　而贾政忽然对上张微的目光，倒是有些惊奇。盖在他的心里，以往的宝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直视过他。贾政回想起以往每次见这个儿子的时候，从来就像一只破了胆儿的老鼠一样，所以每次见到宝玉之前本来没有生气，但是一旦看见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反而到有了三分气。因此才每次对着宝玉说话的时候不是断喝就是责骂，没有一点的好语气。　　　　这次见了面前的这个儿子，倒是觉得和以往大有不同。虽然在穿着打扮上倒是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不一样了。以前的宝玉见了贾政就葳葳蕤蕤的，没有一点气概，现在的张微则是不卑不亢，倒是气定神闲。　　　　贾政一见他这个样子，也喜欢起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缓和了两分，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张微听见贾政这么一问，也是一呆，想道，谁知道你叫你儿子来是为了什么？幸好我知道原书，才知道。但是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说出来啊。难道说出来吓你一跳吗？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只是不答。　　　　贾政刚刚问的那一句其实也并不指望张微回答，因为本来就是件无头脑的事情。于是只听贾政继续说道：“刚刚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在园子里读书颇为用功，我只是不信，你哪里就知道读书了？只要不是在园子里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好了。哪里还敢指望你用功。只要别惹祸罢了。”　　　　说罢，贾政拿起茶来喝了两口，继续道：“今天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后日朝廷有事派我，我要出去一趟。少则两个月，最迟年底肯定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也不指望你怎么读书，只是你最好不要在到外面做些乱七八糟的混事，我回来了，若是听到什么，你要仔细。”　　　　张微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蒙了，只因这实在不像是老子和儿子之间的对话，倒是像仇人似得。怪不得每次宝玉见了贾政都像是上刑一般，那般的不情愿了。　　　　只是张微并不是宝玉，虽然一开始有些蒙圈，但是也只是对这样的家长教育方式不适应罢了。读过红楼梦的人其实都知道，贾政对贾宝玉其实是爱的，只是爱之深未免责之切，因此不免在面对贾宝玉的时候严厉了些罢了。　　　　而书中的宝玉年纪还小，因此并未意识到父亲的严厉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因此对贾政只是惧怕。但是张微知道，所以并不惧怕。　　　　在听到最后‘你要仔细’的话后，张微连忙答应了个是字，但又想为之前读书的事情做一点辩解，如果现在能在贾政心里留下一个爱读书的好儿子的形象的话，这为他以后比如说请先生，考科举，甚至或许能改变贾家族学的情况也未可知。毕竟一个读书读的好的儿子说话的分量一定是比不爱读书的儿子说话的分量要重的多的。　　　　因此张微继续道：“父亲可是冤枉了儿子了，儿子这几个月来真的在园子里日日用功读书，从不敢懈怠。虽然这几个月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说不准出二门，只在家里养伤，家里的族学也未能去上。但是儿子也没荒废了时间，这几个月来努力读书，已经把四书全部背过了。”　　　　贾政本来对张微能够跟他对视已经是大为惊讶的了，没想到这个儿子又能说这么一大段话，为自己解释，倒是更为吃惊。最后听到张微说已经背完了四书，心里已经是相信的了。盖如果张微没有全部背完的话，那么一旦被贾政发现，那定是少不了一顿责骂的。张微既然能在贾政的面前说出来，那就一定是真的背过了的。　　　　但是贾政对张微是否能背过四书并不感兴趣，因为以原先贾宝玉的智商，背过四书也不是什么难事。贾政感兴趣的只是张微对读书的态度罢了。一个以前并不喜欢读书的人，突然之间变得喜欢读书了，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贾政不像林黛玉，林黛玉真的算是全然相信贾宝玉，因此即使张微和原先的贾宝玉相比有什么变化，林黛玉虽然察觉出来了，但是并不在意。只是她相信贾宝玉就是贾宝玉罢了，就算是在对待读书的问题上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对待林黛玉的问题上除了更加关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贾政不一样，贾政作为贾宝玉的父亲，深刻的了解贾宝玉的脾性，因此对这个儿子前后做出这么样的改变还是有些好奇的，因此问道：“你说你这些日子来在园子里用功读书，我记得以前你是不爱读书的，怎么突然就变的用功起来？”　　　　一旁的王夫人听到张微的话后，其实也有些惊奇，但是作为母亲，王夫人只是觉得儿子变好了，知道读书了，只是为他感到高兴罢了，倒没想什么原因。因此听到贾政的话后，还是王夫人先开了口，道：“儿子知道用功读书这是好事，你管什么原因了？难道知道儿子用功了，你还不高兴，非要他天天做些不正经的事，你才开心不成？”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话也没理会，只是盯着张微，张微便知这是一定要他回答了，只好解释道：“儿子之前不爱读书，现在知道用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前些日子挨了打，疼痛万分，在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刚说到做梦的时候，突然有丫鬟掀起帘子，进来报说：“老爷、太太，老太太派人来说要找二爷呢。”　　　　贾政听到这里，便知道这是老太太想出来的法子，为的就是不让宝玉在这里受他的训斥，虽然还想继续听他说下去，但是也只好罢了，老太太找他，也只能让他先去。因此喝道：“还愣在这里做些什么，没听见说老太太找你？还想要老太太等着你不成？还不快去。”　　　　王夫人也在一旁说道：“好孩子，既是老太太找那就去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有什么话再找个时候再说也不迟，去吧。”　　　　张微听见两人都让他走，即使自己想继续说下去那也是不可能了，于是又跪下了，道：“既然这样，那儿子就先去了。老爷后天出门的时候也多多保重身体。”说着便出门了。只是留下贾政呆坐在一旁，听了张微临走的这一句话，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还是王夫人在一旁叫他，这才回过神来，王夫人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贾政摸了摸眼中并不存在的泪水，道：“许是年纪大了，就容易感伤起来。看来宝玉真的是长大了。”说着又叹了两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宝玉变好了，还管他是为的什么，只是好了就是了。”　　　　王夫人也感叹起来，“说真的，宝玉真的是长大了。”接着又想起贾珠来，悲伤道：“若是我的珠儿还在，兄弟两人一起努力，说不定能为咱家带来两个进士呢。只是可怜我的珠儿薄命罢了。”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贾政听到王夫人说起贾珠如此伤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过伤心了，逝者已矣。你还有宝玉，兰儿呢。我看他们也是好的。”　　　　夫妻两人又在一旁互相说了许久的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有丫鬟问贾政在哪儿吃饭，贾政看了看一旁的王夫人，道：“就在这儿了，你去准备一下罢。”　　　　王夫人听后也有些吃惊。只是随后便是喜悦。又吩咐了那丫头一句，道：“你到厨房再说声，就说老爷在这吃饭，除了素的，再多摆上几样。”那丫头答应着就下去了。　　　　当然，贾府里是从来也藏不住什么秘密的。今天贾政在王夫人这里吃饭，很快就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赵姨娘的耳朵里。至于赵姨娘今天有没有摔杯子，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