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眼角的光十分凌厉。    只是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纳喇氏几乎没有犹豫的伸手去抬着看向自己的胤礽的腿。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爬上来的胤礽一头大汗,双目却直直的盯着胤褆,“哥哥?”    胤褆有些怔忪,“弟弟?”    纳喇氏被两人引得忍俊不禁,起身行礼。    胤礽踢了靴子,爬到胤褆身侧,“哥哥玩!”    胤褆很是意外,眼底有些意动的去看纳喇氏。他张着嘴却见到身后走来的康熙,神情喜悦的就要起身,“胤褆给汗阿玛请”    “你好好躺着。”康熙快步走近,压着胤褆的肩头让他坐下。    三父子,两个模样相似的小脸挤着坐一团,对坐的康熙神情温和而喜悦。    纳喇氏说不出心里的情绪,只是抽出秀帕温柔的替胤礽擦去额际的汗珠,“这样热的天,倒是难为太子亲自过来,还闹得满头大汗。奴才这里有冰过的奶茶,也不知道太子喝不喝得惯?”    “奶茶,要!”胤礽听着竟然嘴馋,巴巴的扭头望着纳喇氏。    “皇上可要来一碗?”    康熙看向了胤褆,“保清可要?”    尚且有些拘谨的胤褆高兴地点头,康熙闻言摸着他脑袋笑道,“孩子们爱喝,朕也尝尝。”    胤礽喜悦的看着胤褆又看向康熙,忽的伸手过去。    肩膀被拍了一下的胤褆低头,他迎着那张小胖脸讷讷道,“弟弟?”    被宠着的孩子,大约是要胆大些。胤礽靠着胤褆站了起来,似模似样的学着康熙去摸胤褆的头,并吃吃笑,“喝哥哥!”    纳喇氏才转身吩咐了奴才,见此轻笑,“太子聪慧,说话也越发伶俐了。”    婉绣抿唇,只怕这份伶俐,你都要咬碎了牙。    “正是说话的兴头,总爱胡言乱语的,倒不如保清稳重。”康熙疼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并无顾暇纳喇氏的样子。    两个小的紧挨着坐,胤褆还有些无措,可见大人们任由着他们,很快便脑袋都凑在一处。    冰镇奶茶是纳喇氏为胤褆的口味改良过的,醇香顺滑但有些甜腻,康熙眉眼轻淡的喝了一口便不再端起,倒是两个小的喝的眉飞色舞。    康熙坐在靠窗的鸡翅木透雕背椅上,与满目餍足的纳喇氏偶有言语,一时倒是有几分普通人家午后惬意图的景象。    实在难得。    纳喇氏心底琢磨着把人留下,却听康熙不轻不重的一句,“朕瞧着保清有些内敛,该挑选两个谙达跟着。”    阿哥们自出生有嬷嬷奶娘之外,还有负责教习弓箭骑射和满蒙才学的内外谙达。此时此刻,胤褆尚且年级还不足就被康熙惦记着,既是看重也是不满。    婉绣立着的耳朵动了动,只听纳喇氏满是自责,“都怪奴才无力护好保清周全,也不懂如何教养,使得性子越发安静乖巧。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您来操心,实在羞愧!”    “这不怪你。”    康熙的语气软和几分,胤褆毕竟养在宫外,教养脾性上纳喇氏也不见得比他熟悉多少。到底是心里愧疚,康熙抚着纳喇氏的手,“朕的阿哥,日后是大清顶天立地的巴图鲁,这点小事算的什么。”    纳喇氏抿笑点头,“承皇上吉言。”    两人揭过方才的细微星火,第二日兴高采烈送去教养骑射谙达的人变成了太子。    康熙有心让儿子们亲近,纳喇氏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两院之间竟是其乐融融。膝下无子的佟妃心底很是怨气,娇嗔着留了康熙许久,却也阻止不了白日里纳喇氏的风光。    硝烟戛然而止,又似乎隐匿其中。    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落榻的行宫随是普通的其中之一,但垂虹驾湖,婉蜒百尺,一碧万顷缀着朵朵红荷的景色,让人为之迷醉。走过姹紫嫣红,稀奇林石,青卵小道的院落,只见东岸坦坦荡荡,恰似杭州玉泉观鱼般,锦麟数千映着日光璀璨如画。    又一日转着院子回去的婉绣回头望着,竟有种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的感觉。    宫里的人各司其职,婉绣歇下来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渐渐的摸着没有主子的功夫逛花园,捡起了进宫前美容养生的习惯打发时间。    行宫里的花草精致珍贵,婉绣看着眼馋却也不敢去碰。好在人是活的,她转悠着和院子里的太监说了两次,她住的下房里便多了好些盆栽花草。    哪个人都有一些兴趣,几位女官对她这点爱好不置可否。搬去同屋的董佳氏见她喜欢,便指着后院的小空地道,“那里住的都是行宫里的奴才,院角里那一块常年没人用。占地种什么都好,定没人说你。”    同行的嫔妃里不都被宠幸,可冯佳氏却陪了一次,自然把婉绣忘在了脑后。    冯佳氏都不肯说她,还有谁说?婉绣避开董佳氏的眼神,笑着去找院子里的太监。    夏日里清香玲珑的茉莉、形美鲜艳的扶桑、重瓣锦葵的木槿等等培植盛放的花朵,婉绣这几日看的琳琅满目,眼睛都看花了,却还有些认不出来的。但这些都是园艺熟手种好的,婉绣思量着不敢要这些,最好种树。    太监听了后,倒是提起了紫薇树。    “紫薇长得好,不容易坏,不用多久就拔到墙顶高。”    “花期呢?”    “足足四个月呢,姑姑来年再来也能看着它花开花盛!”    “那好,就来两株。”    婉绣拍拍手,顿时豪情壮志的望着这一角青墙黑土,神情愉悦的似乎已经看到紫薇花开的宜人景色。    想象总是美好的,原来在刘嬷嬷手下也只是被园艺师傅敷衍着拔两根草的婉绣,在坚持自己动手的情况下,挖坑就让她来回折腾,还被土里的虫子吓得跑开。    太监看着面容失色的婉绣,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回去的时候,董佳氏正在打络子。三色线在她指间有序的左右勾动,眨眼的功夫就打出了一朵四叶花。    “真好看。”走近来的婉绣看着那紧实小巧的四叶花,更是由衷夸赞。    “要不要学?”    婉绣忙摆手,“我最不耐烦这个了。”    董佳氏为人并不吝啬,可她的月奉和赏赐都收着,除此之外和其他宫女一样,靠着精湛的女红换些小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让女儿活成这样。    婉绣的反应在董佳氏意料之内,她把络子收了起来,正巧看着婉绣左手倒水喝,“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会拿锄头,折腾出了个泡。”婉绣看着水泡,模样很是稀奇。    董佳氏起身来看,见婉绣毫不在意的样子很是气结,忍不住白眼,“女儿家的手最是珍贵了,何况你皮肤白,但凡留了印记,日后可有你哭的!”    “不会的。”婉绣看着鼓鼓的水泡,指尖掐了下。    董佳氏手直接拍了过去,她实在不理解小几岁的姑娘怎么忽然说不通话了。就像之前的月事,虽然风平浪静了半个月,可眼见着皇上竟然没有再寻她说笑打趣。外头的奴才不知晓,可皇上眼皮底下的几人难免有几分闲言碎语。    小姑娘面薄,嘴上不说,心里不是不抑郁。若不然,也不会憋着去种什么树!    董佳氏后悔自己多嘴,又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相劝。可不等她说,婉绣已经反手牵着她,笑嘻嘻的歪过头道,“就是留了印,才好看啊!”    董佳氏一怔,微微点头。    婉绣是被好些人夸过,还被嫔妃打听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两年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肤若凝脂。肤色好看,模样也就加分。模样好看,卖乖才有好处。    食、色,生之谓性。    哪怕有几分冷落之心,康熙也不免比旁人多看她一眼。倒不是说有什么,只是有些习惯,还有那股子清淡的味道。    婉绣走近了,康熙便问,“怎么一股子香气?”    宫女不能擦胭脂抹香粉,刘进忠闻言抬眼看了她一下。    婉绣缓缓地垂下眼帘,抿着唇细声回道,“是凝脂胶,奴才怕味太重,还抹了些面脂。”    康熙嗯了一声,“好端端的抹凝脂胶做什么?”    自家女官日日过得潇洒快活,闲来无事还有功夫去逛园子,奴才过得比主子还得意舒畅!康熙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有点妖就作怪。    “奴才在院角里种树,实在愚笨,竟然弄伤了手。还是皇上厉害,一闻就闻出来了!”婉绣看康熙爱答不理的,厚着脸皮拍马屁。    “朕看看。”康熙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    婉绣窃喜的上前,高高兴兴的把手伸了过去。    芊芊素手细腻白净,像是新出的雨后春笋,很是好看。唯独虎口处有一团皮肤破开,露出里面细腻的嫩肉。淡淡药香萦绕鼻尖,康熙抬起手心里卷好的书,啪的打了过去。    “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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