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天特别的温柔,也特别的短暂,“为孤寡老人送温暖”活动结束没几天,小镇的天气就耐不住性子的暴躁起来,这几日午后的温度,已经突破了30℃。    曾芒芒是走读生,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吃午饭的,这一天,她刚下课就急急忙忙的骑车回家,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就拿起妈妈准备好的饭菜、点心与水果,又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往徐奶奶家飞速前进。    徐奶奶是曾芒芒前几日“送温暖”的对象,无儿无女,老伴前几年去世了,身体不好,腿脚不便,自理有些困难。    “送温暖”活动虽然是学校组织的一次性活动,但是看着年近八十的徐奶奶艰辛的生活状态,曾芒芒的心情特别复杂,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在人生的暮年挣扎地活着,这让曾芒芒好几天都寝食不安,她决定利用少得可怜的课余时间经常去照顾下徐奶奶。    曾芒芒的母亲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也很欣慰自己的女儿虽然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但是同样长成了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曾芒芒正顶着炎炎烈日快速瞪着自行车,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忽然在她旁边说:“你要去哪里呀?”    曾芒芒转头一看,居然又是韩青,他也骑着自行车,笑盈盈的看着曾芒芒,满脸的喜色。    “难道,真是冤家路窄?”曾芒芒暗暗地想,只不过此时心境已经不同往昔,“冤家”二字别有意味。    “你管我要去哪里。”曾芒芒斜撇了韩青一眼,淡淡的说。    “那我俩一起吧,正好同路。”韩青笑眯眯的说。    “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我们同路呢?”曾芒芒一语指出。    “我感觉我们俩会同路。”韩青厚着脸皮说。     “我要去徐奶奶家,难道你也去吗?”曾芒芒问道。    “这么巧,我真的也是去徐奶奶家!”韩青指了指车筐里的那兜水果。    其实,韩青和曾芒芒完全不同路,他这次真的是故意跟着曾芒芒的,他中午帮母亲出来买点水果,过马路的时候一眼看到正在奋力骑车爬坡的曾芒芒,心想:“这大中午的,她去的方向既不是家也不是学校,是去干嘛呀?”    然后,韩青想也没想,就骑车跟着曾芒芒一路上来了。    这一天的正午,阳光极为灿烂,两人并排骑着自行车,影子斜斜地印在柏油马路上,自行车铃铛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有点刺人的眼睛,两人一会靠得近一些,一会又远一些,车轮子的咕噜声,车链条的沙沙声,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午后,变成了和谐的乐章。    有那么一会,两人都产生了错觉,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而偶尔的,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又打碎了两人的梦境。    并排骑了十几分钟,进入一片城中村,从满是小商小贩的街道斜插入巷子里,就到了徐奶奶简陋的家,在这片城中村中,这是极少数的土房,房屋低矮,连进门都要弯着腰,院子中心,一棵樱桃树无精打采的,垂着枝条,开着稀稀落落的花,徐奶奶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来。    曾芒芒连忙为徐奶奶热好了午饭,备好了晚饭的食材,韩青帮徐奶奶打扫了卫生,在水缸里装满了水。    看着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此细心照拂自己,徐奶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下午的上课时间快到了,两人告别了徐奶奶,就出了门。    “我觉得,我能做得实在是太少了。”曾芒芒打开自行车锁。    “我也这么觉得。”韩青半骑在自行车上,看着曾芒芒说。    两人都只有十五六岁,自己的世界都掌控不了,又谈何改变别人的生活呢?他们所能做得虽然微小,但是还是决定每周来一趟,力所能及的为徐奶奶做些事情。    就这样,每周一次,两人相约一起去徐奶奶家,为老人家做饭、洗衣、挑水、劈柴,陪老人家讲话,每次虽然都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钟,但是两人都觉得重新认识了彼此。    韩青以前认为,曾芒芒理智、冷静、不爱管闲事,现在却发现了曾芒芒身上的善良、热诚与善解人意,这样的曾芒芒,让韩青由衷的欣赏,而对他对曾芒芒的喜欢,也由猛烈的风变成了沉甸甸的泥土,从上面开出花来,灿烂夺目,一睹难忘。    而曾芒芒,也认识了一个更加真实的韩青,韩青的开朗、周到、勤快,都是她以前所没有发现的,这些优点深深吸引了十五岁的曾芒芒,如果说她之前对韩青的情愫是虚无缥缈的烟,无处落脚,现在却一点点的聚集、凝固,变成了一座雄伟的雕像,难以忘怀。    树上的蝉鸣声响起,此起彼伏,宣告着夏天正式到来,六月的傍晚,西晒的阳光长时间的与广袤的大地缠绵,而夜晚,仿佛永远也不会到来。    这一个周六,难得没有晚自习,放学后,曾芒芒和韩青一前一后的到了徐奶奶家,这样的相聚,总让两个人特别的高兴,虽然心意并未点明,但是两人相对的眼神,总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初恋的甜蜜,洋溢在青春的面孔上,藏都藏不住。    院子里的樱桃熟了,两人借着夕阳的余晖在院子里摘樱桃,果子虽然不多,但是红红的,一簇一簇的,也甚是喜人。    韩青这两年个子长得飞快,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高处的果子,他也只需要垫垫脚,就可以尽数收获,曾芒芒的头,比韩青的肩膀稍微高一点,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树前,摘着低处的果子。    韩青看着曾芒芒的后脑勺,调皮起来,往曾芒芒的头顶上放了一簇樱桃,见她浑然不觉,就又摘了一簇,欲挂在她的耳朵上,鲜红的樱桃几乎碰触到曾芒芒的耳垂,细细的皮肤绒毛,像蜜桃一样的肤色,让韩青忽然心猿意马起来,他的心跳到喉咙里,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本能得想深吸一口气,却低下头轻吻了曾芒芒的耳朵。    曾芒芒惊觉,马上回头,脸羞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韩青马上道歉,“不是故意的,真的,一时没忍住。”    曾芒芒满脸通红,低头不语,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对,但是她又没那么生气。    徐奶奶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来,曾芒芒马上进去,给徐奶奶倒水,喂药。    韩青觉得自己太造次了,也赶紧劈柴、生火、做饭,不停的忙里忙外。    天渐渐黑下来,两人把屋子里能做得活都做完,方才告别徐奶奶,走了出来。    没有徐奶奶在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天已黑透,狭窄的小巷子里没什么行人,只有狗吠声从邻居家传来。    韩青正在考虑如何打破沉默,忽然听到曾芒芒惊呼:“我们的自行车呢?”    韩青这才发现,两人的自行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呆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行车已经被某小贼团伙顺脚骑走了。    “我的自行车。”曾芒芒觉得心疼到不行,想到以后要走着上学,更是心烦起来,但是,总归无可奈何。    “没有办法了,这个地方小偷太猖狂了,”韩青说,“我们走回去吧,我送你回家,东西丢了事小,人安全最重要。”    曾芒芒不置可否,只是闷头前行。    巷子里没有路灯,泥土路崎岖不平,道路两边还堆满了各家各户的柴草。    两人从来没有摸黑在这条路上走过,如今只能努力睁大眼睛,蹒跚得艰难前行。    “芒芒,你等一下。”韩青忽然叫住曾芒芒,然后上前两步,抓住了她的胳膊,摸索到她的手,就这么牵着了。    “我牵着你走,我怕你摔跤。”韩青说得很有道理,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你这人,怎么这么……” 曾芒芒想抽回自己的手。    “怕什么,我们俩牵个手不是很正常吗?”韩青厚着脸皮说。    “我们俩什么关系呀,牵手正常?”曾芒芒质疑韩青的古怪逻辑。    “你是我女朋友呀,牵手不是再自然不过了。”韩青继续自说自话,决定将厚脸皮进行到底。    “我?我什么时候……”曾芒芒没好意思再往下说。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女朋友了。”韩青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自己如此霸道。    曾芒芒沉默不语,整张脸都烧起来,她庆幸现在是晚上,没人能看到她的窘态。    “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嗷嗷~曾芒芒是我的女朋友了。”韩青兴高采烈的宣布。    “我没有同……”曾芒芒刚想反对,却被韩青一把抱在怀里。    “别说话,听我说,”韩青把曾芒芒滚烫的脸埋在自己的脖颈里,“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一次一次的见你,我就越来越喜欢你,好多次,我都想过要放弃,但是不管我多么努力,你只要肯看我一眼,我的努力马上就付之东流,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是喜欢你,我控制不了自己,也不准备再控制下去了。”    曾芒芒被韩青紧紧地抱在怀里,使不出一点力气,脑袋嗡嗡直响,但是这样直接而真挚的爱情表白让曾芒芒的心中装满了喜悦。    夜色如此温柔,巷子里静悄悄的,他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彼此的心跳声。    韩青不由自主地轻吻着曾芒芒的头发,心跳越来越快,他想要更多。    韩青忽然把曾芒芒抱起来,让她滚烫的脸贴着自己同样滚烫的脸。    曾芒芒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想不起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飘在云端,任凭韩青把自己越抱越紧。    韩青的嘴唇在曾芒芒的嘴唇边轻轻颤抖,他用仅存的理智问曾芒芒:“我能吻你吗?”    韩青的声音像水一样湿漉漉的,一直流到曾芒芒的心里去。    然后,他等不及曾芒芒回答,吻住了曾芒芒的嘴唇。    这是曾芒芒与韩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两人都是情窦初开,都是第一次如此真挚的吻自己心爱的人。    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技巧,两人的嘴唇有些笨拙,碰撞、摩擦、吮吸,韩青很主动,完全依靠本能在索取,曾芒芒很被动,但是也本能的接受着韩青的索取。    两人的嘴唇在一起缠绵了许久,韩青终于舍得放开曾芒芒的嘴唇,曾芒芒的嘴张开,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就受惊发出“啊”的声音。    韩青含住了曾芒芒的耳垂,似乎是为了弥补白天的克制,他的吻变得有点粗野,加重的力道让曾芒芒耳朵变得通红。    曾芒芒没想到,耳垂上的吻居然带来这样强烈的感受,电流一般的酥麻感在全身游动。    “不要这样……”曾芒芒以残存的理智抵抗着感官上的快感。    韩青对曾芒芒的低喃置之不理,嘴唇从曾芒芒的耳垂,沿着脖颈吻下去。    “你停下来……”曾芒芒的呢喃里带着哭音,这些陌生的感受让她非常恐惧。    韩青停止了动作,他把脸埋在曾芒芒的头发,喘息着,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冲动。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韩青稳定了自己的荷尔蒙,把曾芒芒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站了许久,冲动过后的拥抱就如同这初夏的夜晚,柔情似水。    “我想回家了,我怕我妈找不到我,着急。”曾芒芒低声说。    “好,我送你回家。”韩青温柔的说。    韩青牵着曾芒芒的手,走出了小巷,拐了个弯,到了大马路上。    曾芒芒赶紧把手抽回来,低头快步往前走。    韩青紧追两步,又把曾芒芒的手牵回来,有点受伤的说:“干嘛呀,一副嫌弃我的样子。”    “现在是大马路,被人看到怎么办?不牵了。”曾芒芒又把手抽回来。    “大马路上又没多少人,再说也没人认识我们。”韩青还想再牵个小手。    “我说了,不牵了。”曾芒芒有点愠怒,觉得今天的韩青不是一般的死皮赖脸。    “好好好,你说不牵就不牵了。”韩青马上投降,心里盘算着下次怎么找机会再把手牵上。    “那边有电动三轮车,我们打个车回去吧,这样快。”曾芒芒看到远处的出租三轮车,转头对韩青说,伸手就要叫车。    韩青打心眼里不想这么快和曾芒芒分开,他连忙说:“这种电动三轮不安全,我们还是别坐了吧。”    “你要是怕,你慢慢走回去吧,我得赶紧回去,我真的怕我妈着急。”曾芒芒归心似箭。    “那我还是陪你一起吧,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走。”韩青赶紧申请继续做护花使者。    两人把三轮车叫过来,爬上了车子的后车厢,这种电动三轮车非常狭窄,两人面对面坐下,膝盖紧紧地靠在一起。    三轮车“突突突”的行驶着,夏天的夜风有些汹涌的奔腾而来,曾芒芒束起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起来,她瞄了瞄对面的韩青,怕他觉得自己的样子可笑,赶紧用手拢了几下,只不过没什么用,碎头发还是随着风疯狂舞动着。    韩青坐在对面,注视着曾芒芒,他觉得曾芒芒在风中凌乱的脑袋,看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啊,他忍不住摸了摸曾芒芒的头顶。    曾芒芒又瞄了韩青一样,发现他正紧盯着自己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放了两颗星星。    很快,曾芒芒的家到了,两人跳下车,曾芒芒马上东张西望了一下,催促韩青说:“你赶紧走吧!”    然后,还没等韩青说话,一溜小跑得进了家门。    韩青被扔在原地,挥手再见的动作只做了一半,手卡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一回家,曾芒芒就想赶紧躲到自己的卧室里去,生怕被母亲看出个什么不妥来,结果发现母亲居然没在家。    曾芒芒宛如得了缓刑令,赶紧洗了脸,换了件家居服,重新梳理了头发,从镜子里看,虽然脸和耳朵有点红,但是整体上没啥不正常。    母亲还是没有回来,冷静下来的曾芒芒想到今晚与韩青那场激烈的拥吻,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她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屋子里的氧气已经不够用了,曾芒芒坐不住了,决定出门吹下夜风,顺便找找母亲。    走出家门没几步,曾芒芒就惊呆了,矗立在前面不远处的,分明就是韩青嘛。    “你干嘛不回家呀,你傻站在这里干嘛?”曾芒芒急忙走过去问他,边问还边东张西望的,生怕遇到个熟人。    “我在等你出来和我说再见。”韩青说得理所当然。    “再见!”曾芒芒赶紧说,“你快回家吧,你父母要找你了。”    “再见!”韩青这才高兴起来,转头就走,然后又回头补了一句,“明天见啊。”    曾芒芒真没想到,韩青居然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无理取闹起来,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当晚,韩青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他只是和母亲说自己做义工去了,而母亲一向以为儿子稳重,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问。    曾芒芒在周围邻居家没有找到母亲,猜想母亲可能是去同事家打牌了,就自己一个人洗漱安歇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韩青的影子,嘴唇上还留着那湿湿的触感,她把滚烫的脸埋在被子里,怀疑自己明天会不好意思见人。    曾芒芒就这样辗转反侧,一直到十二点多,母亲开门的声音传来,她马上装睡,母亲靠近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嗒、嗒、嗒、嗒、嗒”母亲穿着高跟鞋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母亲很少穿高跟鞋呀。”曾芒芒睡意袭来,朦朦胧胧的想着,“她去哪里了?”然后,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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