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眯起了眼睛:“她借助我的家、我的人脉为根据地,发展出了她的一片天空。当她变得越来越有钱的时候,她开始看不上我这个普普通通的艺术监理了,终于有一天,她出轨了,提出了跟我离婚……家里所有的东西她要分走一半儿,她挣的钱全部归她。就这样,我的两处房子分给她一套,我带着年幼的儿子开始了单亲父亲的生活。”见天地容易,见众生也不难,唯独见自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人年轻的时候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可以去盲目试错,到了中年就知道,你现在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你试错的结果——哪有简单的事情,任何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后面,都是既成事实的结局,你得有能承受这一切的资本。周毅道:“父母心疼我,帮我带着儿子,儿子上幼儿园以后就跟着我,这么些年,都是我一个人独立拉扯我的儿子。三年之后,我的父亲去世了。”。
“哎呀……”米小天心疼的看着周毅,她这才注意到,这个中年男人两鬓已经泛起了白霜。若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是不会发现他的真实年龄的,经常锻炼身体的周毅看起来非常的年轻。周毅眼泛泪光:“临终前,我父亲对我说,周毅,爸爸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妹妹。爸爸要走了,我对你别无所求。我只希望你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踏踏实实的过好你的一生,做点儿对人有益的事情,不要辜负爸爸对你的期望。”周毅停住了他的讲述,他在平复他的心情,米小天也不追问,就那么安静的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周毅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道:“爸爸下葬那天,我没有哭,我不吃不喝,连续三天没有闭眼睛。我在想,原来父母对我的爱是那样的深沉,虽然他们不理解我,但是作为父母,他们两次把全部的身家拿给我,任我去胡闹,任我去闯荡江湖、毫无经验的去闯荡江湖。”。
“现在我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我身上开始有了担子,不能再任意的胡作非为了。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仔细的想一想,什么样的路才是我将来的人生之路?在这个不断变革的年代,我要怎么样的走,才能走得出我和我儿子甚至我母亲的将来?”是呢,我也要好好想一想,米小天眯起了眼睛,望着河水不说话了。周毅道:“现在我是典型的上有老下有小,牵一发而动全身。米小天,你能理解我所处的位置这份责任和尴尬吗?我怎么能答应你,把这么年轻的你拉进我的生活,跟我一起承受这些。而且你要明白,你毫无社会经验,刚踏进社会,只是对你的前辈产生了敬仰而已。你对我有的是孺慕之情,是敬仰,并不是爱。”周毅望着米小天,眼底是一抹痛色:“我若是这样错认了你,故意隐瞒自己的良心,贪图你的美色把你揽入怀里,那就是坑了你。当你长大了,你明白了什么是爱和喜欢的时候,你会怨恨我,因为我是明白人,你当时还蒙在鼓里。”。
米小天望着周毅的眼睛里渐渐起了雾,她真的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男人。周毅的话是那么真诚,万一他说的话在多年以后不幸应验了呢?也许,自己真的只是仰慕他,这还不是爱吧?周毅说道:“从我父亲死后的第四天,我决定不再做艺术监理。我不想再站在那里看着别人怎么做,看别人去怎么实现他们的理想。”“我找到了施工单位,我要求从最普通的施工队员做起,直到我有一支自己的绝对可以信得过、拉得出去的队伍,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而宁夏的队伍所做的一切工程都围绕着母亲河黄河展开,例外的时候很少。我要替我的父亲完成他的心愿,替我的母亲去做他们俩想做而没有做完的事情。我是正经八百的子承母业,你们谁都可以离开,将来可以选择大城市、选择其他的行业,而我不能。我的根在这里,我爱这条生我养我的黄河,我要把我的余生都奉献给她!”。
米小天没有说话,两行清泪挂在她白嫩秀气的脸上。她听懂了,她眼中的周毅不再是一个施工队长,而是一尊神,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甲神,他有一颗钻石般的心灵,他昂然站在黄河的上空,守护着这块黄色的土地。当周毅低头看向她的时候,米小天迅速的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队长,我明白了,那我以后要叫你周叔叔吗?”“哟,一下子白占了你一个大辈儿,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你还是叫我队长,和小鲁他们一样,都叫我队长,听着舒心踏实。咱们这个队就跟亲人一样,离了谁也不行噢!”周毅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的豪气和无私带动了米小天,米小天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觉得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参加工作,她跟的这第一次工程就跟对了人,因为这个人,她人生之路的第一步走对了。
两个人站起来轻松愉快的朝着施工现场走了回去,此时这两个人心事全无,说说笑笑更像是忘年交的朋友。米小天不再妄想追求周毅,而是安心做周毅的徒弟,把他的本事学到手才是正格的。李黄泉远远地看着他们走了回来,彼此的关系看着像是得到了确认,李黄泉松了一口气。他是在为周毅担心,看起来他们之间的话说开了,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工作中被动,毕竟,米小天的年龄太小了,还做不到真正的理解周毅。一位名人曾说,真正的孤独是找不到另一颗相似的灵魂,或者灵魂始终收不到有质量的回响。这是一种四顾无人的荒凉感,跟有多少钱、混到什么位置毫无关系。周毅是离过婚的男人,他对自己的另一半有更多心灵契合的要求,肯定不会随便接受一个女人进入到他的世界里去,哪怕这个女人正值青春、年轻貌美,那也不合适。
那段他曾全力付出过的感情对他的伤害太深了,周毅这样骄傲的男人不会给任何女人伤害他第二次的机会。对于人性的黑暗面,王小波曾说:“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这样一个过程,最终就会挤在低处,像蛆一样熙熙攘攘……”当曾经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变成了“相互算计,各怀鬼胎”,那么婚姻就成了一个空壳,甚至成为了一个深渊。婚姻可以是一场“交易”,但生意人,诚信为本,既然享受了婚姻的红利,“卸磨杀驴”就变得让人唾弃。婚姻里各取所需可以,但背信弃义就很可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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