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社区值班室后,大林喊住了游野:“我刚才一直没机会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跟你出新闻啊!”
“不可能。”大林冷脸拆穿了谎言,“台里通知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个活动台里只有我一个人来,没有你。”
“也许通知错了?”
“扯淡!台长亲自联系的社区,又亲自通知的我,他如果叫你跟着,一定会提醒我,不可能转头就忘,犯这种低级错误。”
从认识游野的第一天起,大林就觉得这个人不但有点野,而且有点怪;说话野,做事野,旁人对待他的态度却很怪。
游野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办公室里有他,工作会议上有他,出现场拍新闻也有他。大林甚至记不大清楚自己第一次见游野是哪一天,又发生过什么;这个实习生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又像是从楼上的台长办公室掉下来的。
没有人在乎这个实习生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有游野这么一个人,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大家也和他有说有笑,可当他的身影一不在众人眼前晃荡的时候,大家也从来不会提起他;作为实习生,他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该干什么,没人管。
大林一直觉得,世上最疏离的同事关系,莫过于此了。所以,游野不可能是奉命来跟新闻的;不是说台长一定不会犯错,而是根本没人会通知他——包括台长。
游野直勾勾看着大林,并没有因为谎言被拆穿而难堪,反而咧嘴笑了:“你知不知道,那个阿豹失踪的案子有蹊跷。”
“我在问你为什么来这儿。”大林阻止对方转移话题。
“我回答你了,因为那个阿豹的案子有蹊跷。”
大林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瞪着眼睛发怔。
“你为阿豹的案子来的?查案子是警察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喜欢查案子你应该去公安局实习啊?”
游野摇摇头:“我对公安局没兴趣,我只对那些‘蹊跷’感兴趣。”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将“蹊跷”二字咬得很重,这两个字也唤醒了大林某些不好的回忆。
“蹊跷?上次那个车祸,你也说有蹊跷;你解释解释,到底什么叫他妈的蹊跷。”
因为想起某些事情,大林感到很生气,不但话里夹枪带棒,连呼吸都浓重了几分。因为在他经历过的新闻现场中,那是最离谱的一次。
那是一个鲜血横流的车祸现场,一辆运沙土的泥头车从背后撞上一辆摩托车,将骑摩托的女人压得血肉模糊。
就像今天一样,当时大林也是一个人出现场;当他扛着摄像机拍摄的时候,游野就突然冒了出来,对着肇事司机问东问西,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问题。
“你撞到人之前,眼睛里看到的是人吗?”
“你撞人之前,还能控制自己吗?”
“有没有感觉是另一个人在控制方向盘?”
当时大林在一旁听得不对劲,更是看到交警的眼神也变得不对了;感觉这人是故意教歪点子,让肇事司机推卸责任一样。
最后,当从监视器里看到游野避开交警视线跑去受害者尸体旁,踩着满地血泊,掀开遮尸布探头探脑的时候,大林终于出离了愤怒;他是来做新闻报道的,不是来妨碍公务、扰乱社会治安的。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问了和今天一样的问题:“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采访任务里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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