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其他世界的自己不谈,至少鬼灭世界的陆拾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从转生到这个世界开始,陆拾就从没想过做什么大事业,他只想一路平平安安地长大、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死亡。

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简简单单。

他能够陪伴着父母走完这一生,然后和爱人白头偕老,或许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或者女儿……而累的出现,让他曾幻想过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

之后接踵而来的是篝火之地,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自己,是鬼杀队和呼吸法,还有怎么杀也杀不干净的食人恶鬼。

所有的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甚至让经历过转生的陆拾都有些应接不暇。

有时候陆拾会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其实那天晚上杀了自己父母的不是累而是魇梦,他让自己做了这么一个荒诞不羁的梦境,而真实世界的自己其实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但是体内奔腾的龙血无时无刻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梦境或许能够无限趋近现实,但却不能百分百复刻现实,龙血、法力、言灵这些东西都是来自超现实的力量,尽管无法被使用,但却不可能是被虚构出来的。

同样无法被虚构的,还有夺走生命时的心悸感。

陆拾在一次又一次打爆累的头颅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其实他什么都没想。

变强的喜悦,复仇的快感,第一次伤害别人而生出的恶心和不适……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悲伤。

不是为了自己死去的父母,也不是为了被自己杀死的累,更不是为了突然家破人亡的自己。

是因为这个世界。

好人会被杀死,坏人会变成恶鬼,恶鬼会吃更多人变成更强的鬼,坏人也会用人类的方式去「吃」掉好人,迫使好人不得不变成鬼。

好的世界能将鬼变成人,而坏的世界只能将人变成鬼。

那么,既然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是不是就要顺应这个世界的走向,主动成为吃人的恶鬼呢?

陆拾给出的答案是:NO!

既然是世界的错误,那就去改变这个世界,就是抱着这种想法,陆拾加入了鬼杀队。

那天在篝火旁坐了一夜,累的哀嚎一声声刺入陆拾的耳膜,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下弦之伍,累。

还是人类时,就体弱多病,就连走路这种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对累而言都无比的痛苦。

在此期间,累听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父亲为了救溺水的儿子而死去的故事。

那时的累认为这是一种美妙的羁绊,并觉得这个死在河中的父亲尽到了“父亲的义务”。

后来有一天,鬼舞辻无惨出现在了累的面前。

有着相似经历的无惨以同情为由,将自己的血液赐予了累,使累成为了鬼。

然而,累虽然获得了强韧的身体,却也开始了需要吃人的日子。

在累杀人之后,父母虽然十分自责,但还是认为不能让累继续残害无辜的人,于是,父亲便怀着杀死累并以死谢罪的觉悟,意图和累一起共赴黄泉。

身为鬼的累因为父亲想要杀死自己,回想起自己过去听到的故事,并与眼前父亲的杀意和母亲的包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此他便认为自己与父母之间的羁绊是虚伪的。

最终,被愤怒支配的累杀害了自己的父母。

总结起来就是不懂事的小屁孩被恐○分子忽悠着拿枪杀人,父母发现之后想将小屁孩送进监狱,结果小屁孩觉得这种不能包庇自己的父母根本不配做自己的父母,于是开枪把自己的父母给打死了。

令人感觉荒诞又可笑。

但是可笑之后,又让人深深地为此感到悲哀。

那对父母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就这么死在了自己亲生骨肉的手中。

累该死吗?

当然该死,不能因为他不懂事就将杀人这种事情轻而易举地揭过,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做过的事情只要不承认就不用赎罪的道理,就算改个名字换个面貌,犯下的罪孽也必须偿还。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累有罪,是因为他杀了人,却不是因为他不懂事。

不懂事从来不是死罪。

如果累生活在一个教育制度完备的时代,他会得到自己应有的教育和惩罚,然后重新进入社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然而在这个世界,他的不懂事却被利用起来,夺走了他人的生命。

可以说累有罪,但却不能把全部的锅都扣在他身上。

在累的身后,还有更应该杀的家伙。

还有杀起来更有价值的家伙。

所以陆拾拿起刀,跟随蝴蝶香奈惠回到了蝶屋。

在那之后,陆拾也杀过几只鬼,但每多杀一只鬼都让他的心情多沉重一分。

这些鬼有的强有的弱,有的已经吃了十几个人,而有的除了饥肠辘辘的时候出来觅食以外,还保存着为人时的良知。

陆拾一视同仁地送他们往生,但心里的疙瘩却越来越大。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死在他手中的鬼,没有被杀的「价值」。

并非是强大和弱小的区别,而是因为在他们身上共存着人与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

斩鬼让陆拾心情愉悦,但杀人却让他难以接受。

每当这个时候,陆拾总会想:如果能有一个彻头彻尾的「鬼」出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砍一下就好了。

而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

站在他对面的这只鬼,有着像是被血泼到白橡木上一样的发色,穿着一件宛如被鲜血浸透的赤红色上衣,七彩的瞳孔中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上弦」。

「贰」。

童磨……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穿越者,陆拾自然知道这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还清楚地知道,这位上弦之贰是一只真真正正的恶鬼,杀一百遍都嫌少的那种。

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属于人类的部分了……不,或许从出生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缺失了那一部分。

一股腐烂的臭味在周围飘荡,让陆拾的心脏剧烈鼓动,血液如江河奔流。

“好香的味道啊……你是稀血?”童磨的声音总是带着轻佻的感觉,像是在挑衅一般,让人不适。

陆拾的话却远比童磨的声音更加挑衅:“是不是稀血,你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一红一灰两把打刀握在手中,陆拾的目光在童磨身上的几处要害上扫过,浑身颤抖。

“噫?”童磨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在恐惧?”

“不……是兴奋!”

“砰”的一声,宛如炸雷一般,陆拾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深坑。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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