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她这个人倒也不算坏。”满囤知道不能再推脱了。
满囤回家后,怏怏地把要去县城上学的事儿说给裘二麻子和翠兰,二人闻听到县城花费不小,一时都沉闷。
其实裘二麻子倒想继续供着满囤上学,可是家里现在是个啥状况?原本有一亩半水地早就归了周世福,又一直租着周世福五亩半二等地,种了十几年地,现时家里除了一点救命的口粮,倒欠下他家两百多斤谷子。眼下,满囤又要去县里上学,这该如何是好?
裘二麻子心里一急,便狠狠心拉了翠兰到一边,小声道:“要不,就不让他去了吧?”翠兰瞅瞅自家男人菜叶色的脸,以及胳膊上暴露的干瘦青筋,泪汪汪道:“咱家日子实在太穷了,也行,你劝劝满囤吧!”
裘二麻子便来到满囤身边,先亲热地摸一下满囤的头顶,眼看着满囤比自己的肩都高了。
“囤儿,咱还是不上了吧?不如爹托人送你进城,让他们介绍你给东家当工夫,行不行?”
“爹,人家说城里中学是外国人开的,上的课跟咱私塾大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是有钱人去的地方,咱可是穷人。你要干上两年活,只要挣几个钱,爹和娘就给你娶上媳妇。那个月娥咱是高攀不起,秋菊倒是个好孩子,只比你小四岁。你要愿意,她爹肯定也愿意。”
“爹!”满囤当场耷拉了眼皮,似乎有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不说话,扭头向外就走。
“哎!囤儿,咋还不高兴了?囤儿,咱家真是供不起啦?你得给爹给娘多想想。”
裘二麻子几乎要哭出声来。他示意翠兰拦住满囤,满囤却用力拨开翠兰的手,大步出了门。等到出了门,大黑的天也无处去。又想起蔡先生,满囤毫不犹豫赶往私塾。
他没想到,这一次他又去对了。
蔡先生家中早了无牵挂,妻子前几年病倒去世,倒有两个儿子,都在胶西县城,一个做教书匠,另外一个开着一家小绸布店,马马虎虎都是衣食无忧。是故,蔡先生整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倒也逍遥自在。
不过,教了这么多年私塾,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值得自豪的东西。这些自豪,基本来自于满囤吧?当然,周步云在他眼里也算是一个才俊,或许是来自于家庭的熏陶,周步云与满囤性格差别很大。满囤性稳重而谦逊,又同情弱者穷人。周步云却越来越耻于和穷苦学生来往,并时不时发出“穷者自穷,富者固富,自是天定之数”的感慨。
蔡先生认为满囤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孩子。他经常爱问这问那,有时候,会问到一些社会方面的问题。那些问题蔡先生根本无法解答。在他心里唯有尊老爱幼尊师重道谦逊好学,其他的事情一概与他无关。
说到底,当年在周村意外加入义和团那次遭遇已经让他彻底对世态失望。自古以来,似乎官府和民众永远是一对矛盾,单凭某个人的冲动,可能永远也不会达到理想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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