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囤说完,抬起赤腿往外就走。裘二麻子和翠兰见状,一齐大惊,想不到这小子是这种心性儿,大概是跟富人的孩子在一起耍玩久了,把心性儿给耍大了。连忙追上去,一左一右把他给擒住,又拖着他拣回布鞋,好声劝他,说做新鞋要先打褙子,等过些日子专门上集买块新布,给他做一双新布鞋。
好话说了一大通,满囤还是不穿。眼看日头快到两杆子高,私塾的生铁钟也两声一组响了三下,裘二麻子的虚火就上来了,一把薅了他的头发,提溜着往外走。慌得翠兰劈手打他胳膊一下,说:“小孩子不懂事,你用不着这样。”裘二麻子只得又放了手。也怪,满囤只是不喜欢穿那旧鞋,却也跟着他爹去上学,看样子他倒喜欢上学。
裘二麻子把满囤送到场院内的私塾,蔡先生年岁大约在六十上下,头戴一顶青布瓜皮帽,正前还镶块绿色玉石,下巴留有四指长的青灰色络腮胡须,步履稳健,正在教学生念《春秋》,正念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是,天地之序也……”一歪头,看见裘二麻子提双孩子穿的旧布鞋,挟裹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到门口站下,心知就是钱管家早上说的倒插户儿裘家小子,忙收了书放到讲桌上,抬脚迎出来,略略抱拳,到底是读书之人,举止彬彬有礼。
“借问一声,是裘家少爷吧?”
“不敢不敢。”裘二麻子闻听,当场慌了。穷人家的孩子,饭都吃不上,哪里敢称少爷?
“蔡先生,这是我儿子满囤,囤儿,过来见过先生。”
满囤整天在外边顽皮,跟钱管家的侄女娥儿经常往大场院里跑,曾见过学生给老师鞠躬,便上前微微鞠一个躬。蔡先生一见此情景,颇为意外,连忙道:“难得,他这是第一次来,居然懂得这些道理。哎,你刚才说他叫满囤?”
“是叫满囤。”裘二麻子连忙肯定地点头。
“这只是个小名,他的大号呢?”
“大号?”裘二麻子一时懵了。
“大号,就是大名。就像东家,姓周,名世福,东家这名字起的好啊!”
裘二麻子不由得挠挠头皮,道:“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肚子里没字儿,给他起不出好名字,先生还是您费些心,我再给您备五斤小米。”
蔡先生闻听,一时笑了,道:“既然极力想读书,便是可造之才,有朝一日倘若有点出息,这满囤却叫不出去。这样,若不嫌弃,我就送他一个名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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