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近在中长发女生身旁架起了画架,看着白纸愣了好一阵时间。
岛上大学的色彩考试与国内不同。
国内的色彩基本是考静物,他当艺术老师那些年画的最多的范例也是此类。
但岛上大学色彩考试基本只会给考生一个抽象概念的主题,外加几点意识形态上的要求,让考生任意发挥。
现在是自由练习时间,没有主题可以参考,他又想不到有什么特别想画的。
何况就这样坐在美术教室里,坐在画架后面,也总引起他一阵阵不大真切的恍惚。
他上辈子是因为什么而情愿当起艺考老师的?他不由得去想。
他想起当初在街头唯一一次摆摊。
收摊前的场景到现在他还记得。
那是那一整天唯一一个留步的买家。
大肆地夸那幅画画得有多漂亮,鬃毛有多细腻、马蹄有多灵动、眼睛有多传神。
最后却只愿意拿出二十块钱来买他那一幅几个月才画好的画。
有些纸和染料的成本都不止二十块。
就画它吧……黄昏时十字路口旁的街景,路灯才刚刚亮起。
他深吸一口气,把画笔伸进身旁中长发女生的水桶里涮了涮,在脏兮兮的调色盘上融一部分还未彻底干上的染料,就此在画纸上起草。
十几年没有怎么握过不同于数控笔的水彩画笔,起初还有些生疏。
他减缓落笔速度,慢慢去找上辈子自己绘画,以及给艺考生们画例画的感觉。
起草约莫用了近十分钟,其中还有很多地方进行了重描。
他发现自己的画技不仅精细度已经不如当年街头卖画时高了——这是必然的,艺考培训班需要教学效率,需要他快速起型教学——现在对型态的观察力都不如当艺考老师时敏感了。
数控笔和画笔完全是两码事。
总归是生疏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退步了再练回来就是。
他重新审视一遍自己起的型,拿起调色盘,站起身朝室外走去。
一楼美术教室拐出走廊不远就是一列洗手池,清洗调色盘也算方便。
其实对他来说,调色盘不管多脏都能用,甚至调色盘本身都是无可无不可的,随便找一块硬一些的纸壳都能代替。
走出教室,主要是想换一种心情,顺便洗一下脸。
他前脚离开,后脚便听到身后有凳脚挪动、衣服摩擦以及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来。
准是凑过去看他的画,以及议论他的。内容也无非是些猜测他想要画的是什么,起型水平怎么样一类的话题。
至于话题实际内容,反倒不令他怎么好奇了。
供给整个学校的水,都要先运往楼顶天台几个庞大的蓄水池里,进行消毒后顺着供水管道向下运输。
旧校舍旁边的这列水池,也与体育场临近,部分水龙头被180度翻转了上去,方便体育课后或是运动系社团成员直饮补水。
也不知能轻而易举碾压他的天野是不是羽毛球社的成员,会不会来此处饮水。
念及此处,他想象了下天野那样的美少女张着嘴,撩起发丝,对着直饮水龙头饮水的场景。
实在怪异……
哗——
调色盘大致冲洗干净,他掬一捧清水,拍打在自己脸上,晃了晃脑袋。
心里如此这般想象着天野饮水、天野打球、天野擦汗等等场景,洗过几轮脸,再抬起头。
竟看到天野本人出现在了他对面的水池前,身上穿着本校二年级统一的水手服,胸前蝴蝶结一丝不苟地系着。
他注意到天野时,她也正看着他。
水龙头忘了关,清水畅快又浪费地尽情流着。
“……天野同学?”他想起体育课的事,想要简单道个歉。
“抱歉。”天野反倒先他一步开口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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