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江是世上最宽,最广的一条江。
大江自雪山而下,浩浩汤汤,奔流千里,好似天上仙人随意在凡间落下的一笔。
只是那一笔便将整个天下划成了南北二分。
很久很久以前,大江还不叫平乱江,它有一个朴实的名字,唤作平江。
八百年前,人间唯一的帝朝已坠入最后的余晖,天下群雄并起,逐鹿问鼎。
大乾与大魏先后崛起,不约而同地携三尺长剑,创下半个人间的霸业。
两国帝王正欲挥师相争,决出九州之主,但帝王回眸人间,发现已是山河破碎,遍地飘零。
不约而同的,那两位雄心壮志的英明君主都选择了偃旗息鼓。
春秋历一万三千年,大乾与大魏订约于平江旁,相约各安民息,不起刀兵战端之火。
喧嚣了近百年的世间终于平静,有百姓自某一日起在平江旁自发聚集,祭奠先人,供奉江神。
那一日之后,平江变成了平乱江,平乱江中也多了一位江神。
李桃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少年一路上都在思忖那列传中的刺客少女之事,如今到了白石关前,正欲在茶摊喝口茶休息一二,便听到有说书人在介绍平乱江之名的由来。
李桃在清水镇时便有了听书的习惯,此时也是心生好奇。
李桃不由得的停住脚步,在茶摊停了许久。
李桃赞叹一声,将几枚铜币放在桌上。
这说书人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引人入胜,李桃听着听着,不自觉地的将自己代入其中,也是好生体验了一番几百年前的风起云涌。
李桃在清水镇时便受陈大宝影响,经常两人一同在酒肆听书,只是那镇上的说书人确是讲的没有这么好。
见说书人提到近日书院士子入仕朝中,那大魏的摄政王又如何与三清观起了争执。
李桃对这些不感兴趣。
李桃将头转向邻桌的男子,好奇地问道:
“你们军中有人说书吗?”
男人名韩大,面白无须,瘦瘦弱弱的,披着一身盔甲却更像个书生。
韩大不假思索道:
“在军中没有,不过以前在宫中偶尔会跟着贵人们听听。”
韩大的眼神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见韩大陷入回忆,李桃也不去打断,只等到韩大回过神来,李桃才道:
“那便进城吧,辛苦韩将军了。”
李桃刚在茶摊坐下没多久韩大便来了。
见李桃专注听书,韩大也不敢打断,只好抓着说书人抿茶润口的时机,去断断续续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韩大虽说的恭恭敬敬,李桃听的却很认真。
韩大,白将军,宫中,护卫自己,修士。
一连串的词语在少年心中闪过,李桃再瞥了眼一旁好似书生的男人,李桃的心中却是有了定论。
“那白拒马却是个妥当的人。”
夕阳下,两人朝着城关走去,一人在前引路,恭恭敬敬,一人在后认真地打量这座举世闻名的雄关。
一人从宫中而来,投身军旅。一人从山上走下,走入江湖。
李桃突然想到那句山海志上罕见的记载:
“大乾正安元年,新帝立,散宫中寺人,后,寺人尽入大乾军伍。”
白石关前入城的百姓已排成一道长龙,城门前执勤的士卒一丝不苟的询问着入城人员的籍贯,从何而来,入城做什么。
遇到稍有不对劲的,士卒便立马将其扑到,按到旁边临时设置的小营房去仔细盘查。
百姓们虽已排成长龙,却也安安静静的不做一声。
三月来,李桃也曾遇到这般场景,但那时百姓们的骂声必已震耳。
大乾风气开放,自太祖年间便不以言论治罪,平民百姓平常就算在街头骂那朝中宰相,王子皇孙,甚至当今陛下,也无人会去管。
只是如今那些百姓竟连抱怨也不发一声,李桃眸中流露出探寻的意味,少年正欲询问身旁韩大。
韩大面上带着微笑,察觉到少年心中的疑惑,却也没有去解答的意思。
韩大只是带着李桃在士卒恭敬的目光中走了个光明正大的后门直接进城。
看见执勤士卒毕恭毕敬的神态,排队百姓鄙视的目光。
李桃无奈苦笑,少年此时心中亦是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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