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因为何种巧合，剑道三境之名竟与琴艺三境相同，那一日夜里，李桃琴艺入响遏行云。
只是多日修行剑术，剑道却只是隐隐触碰到响遏行云之门槛，始终无法临门一跃。
面前的沈眉同无疑是早已破入一境，正朝着钧天广乐之境行进。
李桃心中暗自思索，瞬息过后，少年下定决心，不再去避沈眉同的剑。
李桃一剑接一剑，剑光连绵不绝，剑势宏大。
只是在沈眉同游刃有余的化解中，少年的剑显得如同山中小兽不慎被猎人布下的陷阱困住后的困兽一搏，凶猛却无力。
观战众人的眼中都透出一丝惋惜，就算是人间观的弟子面对沈眉同也还是那么无力吗？
那白衣女子难不成真的会成为下一个李千秋，本是江湖中人无聊闲谈的话语此时也在众人心中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如今，李桃与沈眉同的差距如同小溪与江河之差。
两人想往前走，两人都像是横在对方面前的一块石头，小溪击石只能日磨夜琢，江河击石，所到之处，江水浩浩荡荡，一扫而下，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
长剑再次相接，只是人间承律沈眉同似乎感到了些许无趣。
“但自己在那个年纪要先败书院的读书种子，再败修习了补天术的道女，还要再遇上自己。”
“很难啊。”
沈眉同心思及此，觉得这场战斗已到了结束之际，此战起于兴之所至，便终于兴之所失。
沈眉同只是有些好奇人间观的小观主开始修行之后能做到什么程度，如今有了答案，很多事情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女子其实一直都是喜欢随着性子做事的人，只是一直以来肩上背着的责任总让世人下意识的忘记沈眉同的小心思。
既已下定决心，长街上便出现了一道剑光。
这剑挥的很随意，但仔细望去，却又充满着不可言的美感，剑身在空中划出的轨迹恍如天上仙人醉酒后乘兴舞墨。
但在李桃眼中。
少年见到的却是一尊眼神淡漠如万年冰雪皑皑的白衣剑仙正信步走来，剑锋杀意凛然，势要斩杀一切与之相争之人。
按理说，李桃应该避开这一剑，因为如同世间的绝大数人一般，少年在如今也是接不下这一剑的。
但李桃没有选择避开。
少年提剑前冲，携人间“三两春风”，去迎那天上剑仙。
世间的奇迹是很少的，李桃虽然从未在赌场赌过，但少年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很好，所以长街上自然没出现奇迹。
那柄云梦泽在自己出剑时便知道自己要刺穿眼前少年的胸膛，给少年身上的青衫再添一道浓厚的血迹，它也确实做到了。
它的剑身沾染了李桃的血迹，只是不知为何，握着自己的主人心绪如此复杂。
沈眉同确实心绪复杂。
因为李桃的剑正横在她的眉心三寸处。
李桃刚刚提剑迎来，沈眉同出剑，刺穿李桃胸膛，只是不知为何，沈眉同的剑稍稍偏移了三寸，未能伤到少年要害。
于是，李桃出剑，那剑只是单纯的直，直得像是面前执拗的少年。
但沈眉同挡不住，所以在世间第一次有人把长剑悬于云梦天女的命弦。
“那一剑叫什么？”白衣女子无视眼前的长剑，忍不住好奇发问。
李桃放下长剑，忍着痛楚，轻声道：
“雁春返。”
“大雁在冬日迁徙往南方，但总会有几只大雁，就算飞到了南方，也要离群再飞回北方，对于它们而言，远北有不可割舍的事物，那才是它们的春天。”
“有点拗口，不是太通顺，你编的吗？”
沈眉同沉思一会，做出评价。
“但此剑很好。”女子补充了一句
李桃好奇发问。
“好在哪？”
沈眉同直直盯着少年的眸子。
白衣女子认真一字一字道：
“死中求活。”
李桃心中思索，觉得沈眉同的评价还真是老辣贴切。
若那故事是真的，在冬日由南向北而飞的大雁，最大的阻碍其实是一路的山重水深，危机四伏。
所以那一剑的精髓不在于出剑之后，而在于出剑的过程。
恰如临近死亡的大雁不愿死在南方的春日，只愿越过群山，安眠于北方的故乡。
大雁北往是求死，李桃出剑却是死中求活，但两者之共同之处便在于一往无前，不顾生死之意。
李桃已抓住了雁春返的神意，甚至超出一筹。
所以少年能躲过沈眉同致命的一剑，让自己有出剑求活的机会。
这亦是李桃如今站在此处的理由，恰如大雁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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