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酒足饭饱后,徐闻下楼散步消食。

他在巷子口看到了范举。

老人家蹲在客栈旁的巷子里发呆,双目失神,彷佛又苍老了十岁。

让原本白发苍苍的高龄,雪上加霜。

“范老?”

范举缓缓抬起头,又垂下了头,叹息道:“让小友见笑,范某再次落第了。”

“科场之上,难免失误.......三年后再战便是。”徐闻坐在他旁边,安慰道。

范举摇了摇头,似是回忆,长叹一声:“我本名范强,十岁读书,苦读二十载,三十岁中秀才,本以为新朝建立,自己能在科举路上平步青云,造福一方百姓.....

“然十年不举,遂改名范举,以期逆天改命,不想此后三十年,屡屡落第,以致老妻穷困,儿女嫌隙,心力交瘁。”

“老朽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最终教出了一对不孝儿女。”

“也罢,本就是老朽拖累了他们,这些年只顾着读书,没让家人过上一天好日子。”

听后,徐闻沉默半晌。

老人家真不容易,千年科举,如范举这样的人,大有人在,最终潦倒一生,惋惜落幕。

“范老,你无须自责。”

徐闻换个种安慰方式,说道:“我听说一人,家境贫寒,自二十岁便应考,屡试不第,历经多年挫折,最终在五十四岁时考中秀才。”

五十四岁才考上秀才?连我都不如?范举心中一动,继续听下去。

徐闻道:“此后那人时来运转,五十七岁考中举人,花甲之年中进士,仕途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正三品通政使,位列九卿!”

范举惊道:“你说的是何人?”

如此励志的人物,自己居然没听过?

是当朝哪位权贵?

徐闻笑道:“那人与范老一样,也姓范,单字一个进!”

范进?

范举想了想,将祖宗十八代一圈的亲戚想了个遍,没有这个名字,不是本家之人。

也是,大明这么大两京一十三省,人口数以千万。

自己一个乡下秀才,不知庙堂之事也属正常。

喝完这碗鸡汤,他情绪稍好。

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着徐闻深深一躬:“多谢小友开导,老朽感激不尽!”

徐闻将他扶起:“都是同乡,范老何须客气。”

抬头看了眼天色,他说道:“我准备三日后返乡,范老一同离去吗?”

初次登科,有诸多应酬。

举人之间相互请客联络感情。

还未踏入仕途,就要开始学习酒桌文化。

为了扩充未来官场上的人脉,徐闻选择留下应酬,看看怎么个事。

“我明日便回乡。”没有中举,范举不愿多待。

多住一天,就得花钱吃住。

徐闻点点头,道:“那好,咱们来时的驴车,便借给范老。”

范举并未拒绝。

徐闻高中解元,身份水涨船高,回去的事宜必然有人安排。

驴儿车已经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那驴儿性情不错,若是留在济南,只怕被人杀了吃肉,还是带它一起回乡吧。

......

第三日。

受韩克忠邀请,徐闻前往韩家做客。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朋友相聚,没想到韩克忠的父亲也在。

这位官老爷名为韩栋,是济南府通判,正六品官衔。

他面容随和,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睿智与慈祥。

见徐闻到来,起身相迎,笑道:“听犬子说起徐贤侄少年举人,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徐闻连忙行礼,谦逊道:“伯父言重了,晚辈不过侥幸得中,今日能蒙伯父厚爱,邀至府中,实感荣幸之至。”

韩通判哈哈大笑,亲手为徐闻斟上一杯热茶。

双方寒暄几句,徐闻提及家世,韩通判手一抖,面露惊色,起身道:“令尊竟是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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