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细雨如织,朦胧了天际,似为云州城披上一层纱幔。
深巷之中,犬吠稀疏,更夫的脚步声与“镗镗”的更鼓声交织,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时至三更,更夫循例走入左侧街巷,一抹黑影突兀地映入眼帘,似是夜色中摇曳的树影,却又透着不寻常的阴森。
他心中一凛,好奇心却驱使他悄然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黑影逐渐显露真容。
一袭白衣,宛如幽灵,怀抱五弦琴,坐于幽暗之中,低吟浅唱。而那歌声低沉而幽怨,字字句句仿佛自九幽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恶鬼出了鬼门关,狰狞丑恶锁魂桥。官非人,人非人,风雨飘摇……”
惨淡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宛如无面之鬼,端坐于椅,冷眸凝视。
更夫惊骇之下,惨叫连连,踉跄逃离,只留下“有鬼!有鬼啊!”的惊呼在夜色中回荡……
次日,云州城里关于“白蜡人”的传闻迅速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市井喧嚣,还是巷陌幽静,皆在热议这位深夜歌者。
而他的形象被描绘得愈发诡异,白衣无面,五弦琴音,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惊悚话题。
然而,就在舆论沸腾之际,云州城又现惊变。
那日,晨光微露,城门之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赫然在目,正是恶名昭彰的卓宇。
其死状之惨,令人触目惊心,成为新年之际一道不祥的阴影。
云州城的百姓纷纷涌至,忽然有了种恶有恶报的欣慰,对那“白蜡人”也就多了几分敬畏。与此同时,季渊国质子慕白因故被流放,而大邓质子李元狐则获任东粼太守,即将赴任。
但这些重大事件,在“白蜡人”与卓宇之死的阴影下,显得稍显黯淡。
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正月十五,“白蜡人”之谜都尚未解开。
夙府门前,一辆玄色马车静静等候。
直到夙鸢登车,那马车才启程前往光昭寺。
车厢内昏暗幽深,一盏宫灯摇曳,映照出她微亮的眉眼。
夙鸢坐在“罗莱”(李元狐)面前,不经意间,目光细细勾勒着他那与记忆中罗莱别无二致的容颜,然则眸中那份清澈透亮,却是罗莱未曾拥有的光芒。
“呵,姐姐,你这般对我深情凝视,我可是要加价的哦。”
李元狐掌心微张,向夙鸢伸出,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
夙鸢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你啊,总是这么不正经。”
李元狐轻挑肩头:“姐姐莫怪,我不过戏谑之言。但若他日姐姐真有疑问求助于我,怕是要劳您破费一番了。”
夙鸢被他逗笑:“那是自然,我他日若有不解之处,定当以金相谢,绝不吝啬。”
李元狐笑容更甚,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手腕微转,扇骨轻响间,扇面徐徐展开,仿佛携带着一缕清风,增添了几分超脱世俗的雅致。
夙鸢不禁心生好奇:“以前我便有个疑问,为何寒冬腊月,你还扇不离手?”
她想到李元狐方才所言,遂自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上前去,笑语盈盈:“可愿解惑?”
李元狐一笑,坦然接过银两:“答案很简单,这世间女子多爱慕风雅之士,姐姐试想,我持扇轻摇,是否也添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气度?”
说着,他故意摇动折扇,举止间尽显潇洒不羁,引得夙鸢忍俊不禁。
“罗莱”(李元狐)也笑得更畅快了。
此刻,时光仿佛凝固,他二人如同置身于一场绮丽梦境之中。
而在即将梦醒之际,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梦幻,那些过往的苦涩与挣扎,皆化作了虚无缥缈的泡影,唯余这份温馨与美好,在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马车行了许久。
淡薄的阳光漫出云层,天边终于有了颜色。
外面的鹰卫道:“启禀大人,光昭寺到了。”
这光昭寺位于山林之间,需攀上九十九级台阶,才走到门口,而每个台阶都布满青苔,其高耸陡峭之姿让人有种望而却步的窒息。
夙鸢刚下马车,便见一驼子领着一个小女孩从面前经过。
驼子弯腰驼背,步履蹒跚,连脖子都似乎缩进了双肩之中。
两人经过夙鸢面前时,低声吟唱出一段歌谣:“恶鬼出了鬼门关,狰狞丑恶锁魂桥,官非人,人非人,风雨飘摇……”
那歌声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夙鸢斜眼瞥向驼子,却发现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熟悉的光芒。
“小妹,过来。”
一声“小妹”忽叫夙鸢瞬间心神不宁。
她心潮涌动,回首确认,意识到是李元狐的伪装——“罗莱”在唤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跟随“罗莱”的脚步,一步步踏上光昭寺的石阶。
立于寺门之前,夙鸢仰望,朱红大门在昏黄光线下更显深沉,那红,仿佛凝固的暗血,在朦胧中透着丝丝寒意,直抵心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滋生,让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