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倦懒,一只轻舟藏匿在苇荡,像一壶清酒般幽雅地散荡。
突然,一人重重地跳上船。
老船夫正怀抱船篙,耳插狗尾草,躺在船舱中鼾睡,闻声悠悠抬眼,竟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年轻女子。
女子模样精致,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姜红色锦缎袄,身无一物,上了船,便伏在船壁上拼命喘气,眸子明亮深邃,眼睫像两只大蒲扇一样扑闪,鼻梁耸立异于中原人,像是北方逃亡来的。
老船夫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发一语,让女子自己缓息过来。
可是,看到她脖子上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老船夫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道:“雪雕贼寇侵我三十载,为非作歹,烧杀抢掠,男丁被屠杀掩埋,女儿家被虏走做丫鬟小妾,万姓以死亡啊,然天佑我中原,雪贼终归是要自取灭亡了。
“如今,可以过安稳日子了。”
老船夫瞅着这丫头,言语中颇有安慰之意。
女子一直侧耳凝听,稍稍平复过来,她瞅着碧绿的江水,清水映照着她光耀美好的容颜,她却厌恶地撇开目光,咬牙忍痛道:“开船吧。”
“行。”
一顿一顿,船开了。她卧倒在船舱,老船夫叫道:“姑娘!
“嗯?”
“从哪里来?”老人精神头很好,吴音显得嘹亮而亲人。
“江,江南。”
“江南?那到哪儿去?”
“江南。”
“从江南来,到江南去,这一路上的风雨都忘了吧,现下咱老百姓的好日子已经来了。”水波一圈圈荡开,萍草杨花浮于水镜,蜻蜓啄吻于白浪,老船夫高声笑道:“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年轻女子听着,眼角忍不住惹下泪来。
她撑着身子趴在窗机上,看着窗外绚烂又殊为陌生的自然风光,光线缤纷,柳叶娇人,风柔水爽,她的耳边却响起那人冰冷的话语:
“万楚儿,汉族奸细,毒杀王子,残杀雪雕族一百二十二名族人,今日种下蛊虫,无论她能逃到天涯海角,一个月之内,没有雪雕圣族的解药,她必死无疑。”
那人走下黄金宝座,亲手喂她蛊虫,他的臣民向他俯首,称赞雪雕大帝英明神武。
阳光中充满着浓郁的水汽泥芬,她看着莲叶唯唯诺诺依倒在东风里,就像那日狂放不羁的雪风中,她像这莲叶一般,顺着狂风,便可处之泰然。
她捧着一个金盘子,盘子上放了一碗淡黄色毒酒,站在十王子帐外,口中喃喃道:“万楚儿,我来给你报仇了,说到做到。”
语闭,躬身入帐。
雪雕大帝和帝后坐在床榻旁,她跪在床前,捧起毒酒就要喂给昏迷的十王子,这时帝后突然开口:“等等,你?”
“你是万楚儿?”
“回帝后,是。”
帝后尖冷的眼神把她里里外外剜了个遍,道:“你为何不佩戴脚铐?你是汉奴吧,为何不戴!”
“回帝后,奴婢确实有汉人血脉,母亲是汉婢,父亲是雪雕族人,今日是六王让我卸下脚铐,方便服侍十王殿下。”
“出去领打,三十杖。”帝后端起毒药,向她挥挥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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