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在潭州城中逗留了两天,让三叔带他把城里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这两天里,他只需要放肆的玩,根本没有要去想其他任何事情。这是只有他三叔能带给他的快乐时光!到了分别时刻,谁心中也没有些多余的不舍。
三叔给他一堆东西,大包小包的,叫他带回去;要嘱托了一些话。叶凛仔细听着,答应着。这样就别过了。
隅中时候,叶凛背着这大包小包东西从东城门出发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不再是那个飘然出尘的公子,是个农村细伢子。他途经过一些市镇,再走过几个村庄,最终连烟都少见。太阳西斜下来,阳光暗红。
终于看见一片老林子,林子中只有一条道,是通往他村子的,基本上没有人走。因为是早春时节,各种小虫子都还没有冒头,也没有风,小道上显得异常宁静,踩到枯枝落叶发出的声音,也是他唯一能听到的。他神色悠然是在一心一意赶路的。
正当时,太阳还余下一段光弧未落下在抵抗着黑夜,似乎是他一段走向完结的生命,今日的太阳落下,明日的太阳再升起,也不是今日的太阳。草木都在为他默哀。唯独叶凛走在这之间,终于也停了下来,为余晖在他身后的挽留停下了脚步。他素白的衣裳染上的一段瑰红色。
突然一阵萧历的破空声划破了这静默,在哪里发生了毫无征兆的惊变。只见叶凛身形飞地纵起,有如兔起鹘落,迅雷不及之势,如一道白光,甚至难捕捉到他的影子。正当人眼花缭乱之际,叶凛的动作已经结束,身形笔直的立在原地,背倚着那残阳,似一棵青松,看他的神色,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残阳在他的身后落下去,黑夜真正的降临,天地间又重归于寂静。
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些许疑问。又看见叶凛转身向后,沿着他的目光,画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一动不动,也不言语,如同一尊雕塑一般。而这尊“雕塑”的资态很是怪异,他手中还提着一把朴刀,正向是要从背后刺向叶凛;再走近一点,便可以看到他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箓。这下便什么都解释得清了。
叶凛走近他,终于能看清他的面貌,不用猜,就是先前那黑衣人了。不过是改变了服饰。他两次出现都是用刀,我们姑且称之他为刀客,他跟踪了叶凛一路,方才才要动手,不晓得,自己早已被发觉,被叶凛用符箓定住了。这是一枚黄品定身符,价格昂贵,三叔给了他两张,还有一些别的。
刀客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连话也说不得。他死死盯着叶凛,眼神就如同关进笼子里的狮子眼神一般,可怕极了。叶凛丝毫没有在意这目光,他望着刀客的眼睛,眼神丝毫不躲闪,并一步一步的靠近,竟然让刀客感受了压迫感!刀客手中的还在举着,这时正对准了叶凛的心脏。叶凛垂下眼睛盯着了锋利的刀尖,眼神发直,像脑子都不清醒了,步调依旧不变,正像是要往那上面撞。刀客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他不可信其无的想,这小子万一是被我吓傻了呢——叶凛胸膛离刀尖只有七寸六分远的距离……他不能自已的想,万一,万一呢?然而叶凛真的正在执行他的指令,这是使他兴奋的缘由。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在叶凛的衣服挨到他刀尖的时候,他的呼吸停止了。叶凛的衣服被刀尖压下去个一个洞,他恨不得他的眼睛长在那刀尖之上,方便看清楚前开这家伙心尖的场景,他的喉咙有些痉挛,浑身都似乎要颤抖。而叶凛再没有往前了。
他的目光呆滞了。从辨不清远近的树林某处传来一声乌啼,由远及近,又像是由近及远,因为这声音最终变得微末而最终是在树梢当中了。
他看到叶凛的眼睛抬了上去,他跟着也将眼睛艰难的抬起来,看到叶凛的眼睛。虽然是个毛孩子,但也差不多跟他一样高了。看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总是觉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他懊悔不已,这个家伙让自己不可回避的面见了自己的愚蠢。叶凛的手向他伸过来,他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握刀的手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刀慢慢的从他手中滑脱,最后掉到了地上,弹出一个铿锵激越常常的音调。刀客心如死灰。
叶凛别有深意的望着刀客的眼睛,终于脸上出现了鄙薄的神色,开口骂道:“你简直蠢不待发。”叶凛讲了土话,但也能让刀客听明白,看他的语气和神色都晓得这是句骂人的话。他像被揭了老伤疤,心中暗然并且觉得羞愧;但这句话是个小毛孩子讲的,他便更加的不爽快。张目怒视叶凛。然后他瞳孔一缩,眼睛里闪进一道寒光,眨眼功夫,木然的垂下眼睛去看:一柄利剑正抵着他的脖子。他觉得那把剑传上来的寒气透骨一般的冷。他喉结微动,隐身里流写出求和的意味,尽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叶凛冷笑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见他眼神变得冰冷,又说:“前日在酒馆,我们就放你离去,并未有伤及你身家性命。我在城中这几日数次知晓你的踪迹,我劝阻三叔没有出手,还想给你机会。人是没有料到你用心如此歹毒,苦苦相逼若此。于情于理,皆不能为所容。你执意要不死不休,就应该早料到会有这种下场,你更落到了我的手中。所以,去死吧!”说完叶凛举剑向刀客砍去。
刀客心中巨骇,飞来的那把剑要把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夺去。他惊得紧闭上双眼,不敢去面对。接着,便是一颗头颅飞起,血涌如注,他的身体缓缓倒在血泊当中……
刀客半信半疑的睁开眼睛,刚才是他想象出来他死掉的的场景,他看到一柄利剑正从他眼皮底子下面收回去。叶凛笑道:“哪里动不动就要杀人,说什么这么热闹!”
刀客心知又是被这毛孩子耍了,投资已凶恶的目光。同时他的神经几次达到高度紧张,身体已经疲烂得像一团烂泥了,但是这个定身符还在强撑着他,这种感觉十分痛苦。
叶凛正色道:“我背了这么多东西,是个很大的目标,就是有意在告诉你,我早有防备,过来就是送死;二是想你会跟踪我,怕你跟丢了,看你的性子,会不分是非,容易迁怒给其他人,以免伤及无辜。你真是蠢的要死,还自以为很聪明,叫蠢的这一现形。”叶凛不晓得听完这话,他心里是怎么样的反应,也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好下手,却非要选在这深山老林,还要等到太阳下山。你心知这是不义之举,仰愧于天,俯怍于人,这说明你还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还有良知,你的本心是不坏的。”招客的目光温柔了些许,叶凛的话起了些作用,便接着说,“你是被仇恨蒙蔽本心太深了,让他左右的你的行为。其实当日一分别将永不复再见,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只是这种事发生在我眼前,在潭州城内,我叶某人定不会坐视不管。而且跟你有仇的根本不是我!”
刀客眼中泛着泪光,在昏黑下看似星星点点。他还是恨哪!他大费周章,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却被眼前这个无名小卒给搅黄了……不过叶凛打开了他的心扉。
叶凛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关切之色。当刀客的眼睛接触到这目光,他心尖重重的一颤。少年干净的面庞,那一双如秋水般澄清的眸子在此刻打动了他的心,他能说他再也没有见过哪双眼睛能比得过他的。那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被人关照过的滋味了,哪怕是一个眼神。这又让他念想到了遗忘了很久的过去了更久的从前的一些美好的回忆。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了些许,泪水渐渐收止。
少年咧嘴一笑,天真无邪,不带半点虚情假意,开口说道:“你这个家伙,倒是肯舍本,跟我走了一天,我没歇脚,你也没肯歇脚,水米都没进半点吧?你不知道途经过的那青山镇的煎饼有多香啊!你也算是‘有朋自远方来’,我作为东道主,怎么能不招待你这个客人呢?”边说着,边就从包裹里翻出个油纸包的饼来,塞进刀客的臂弯里。刀客眼中惊异不已,同时带着些别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看我多好的人呐,中午路过那煎饼单子时,还没忘给你留一个。你倒好,还害我白白用了一个符箓。这定身符还能发挥个七八分钟,五十两金子不能这么浪费了,你好好享用。也是怕你硬舍不得我了,还要说一些肉麻的话,我可受不了。”
叶凛朝他抱了抱拳,“保重!”再一笑,转身离去。这个背影长长地留在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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