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秀才吵吵闹闹,捕头取出纸笔,现场记下各人失窃金银数目。

旁人登记数目时,不过二三十两、三五十两白银,登记至萧让时,他却犹犹豫豫,半晌才道:“约一百五十两……”

众秀才大惊,一次乡试往返至多两月,虽说穷家富路,但几十两银子也足够了,谁带这么多银子出门?

却听萧让又补充道:“……金子。”

这下连捕头手都颤起来,一百五十两金子,抵得上一千五百两银子。

捕头斜眼看向萧让,萧让大肚一挺,道:“怎的,多带些金子赶考犯法吗?”

捕头自不多言,只说要立时回府衙上报,这可是捅破天的大案。

一日无话,转眼天色已黑。秦明果真实诚,既领了令,当真炎炎夏日就在小院屋外立了一日。及至天黑,又卷来一张草席,就在屋外和衣而卧,并不离去。

屋内,西门庆挑灯夜读了一阵子书,不禁哈欠连连,问屋外秦明道:“可拿些被褥,小心夜寒。”

秦明卧于草席,道:“夜来凉风正好解暑,主公放心安睡就是。”

西门庆呵呵一笑,道:“如此我先睡了,你可要看好‘传家宝’。”

秦明闷雷似的答应一声,西门庆吹灭碗烛自睡了。

月明星稀,万籁俱静,早听得谯楼禁鼓,却转后更,东平府城中,云寒星斗无光,千门万户无光,只有远远传来几声打更梆子声。

秦明守着门户沉沉睡去,蓦地,院墙上探出一颗头来,月光隐隐,但见此人身着黑衣,獐头鼠目,两撇小胡子翘起,一双贼眼四下乱闪。

眼见四下无人,黑衣人轻巧跃下墙头,蹑手蹑脚摸到一棵梧桐树下,便把两只腿夹定,一节节扒将上去树头,兀自观察一番,眼见四下无声,冲着屋外酣睡秦明无声啐了一口,顺着树杈攀上房脊。

房脊之上,黑衣人小碎步猫腰前行,又蹲下身来掀起一片片瓦片来,小心翼翼放在一边,不多时掏出个尺把见方的洞来,他小胡须一翘,扭身入洞,直如狸猫一般无声无息。

进得房内,黑衣人扣着木檩溜上房梁,骑马儿般坐在大梁上,望着梁下悬着的白陶坛子鼠眼一翻,又瞧了瞧梁下安睡的西门庆,但见西门庆呼吸均匀酣然入梦。

黑衣人抿了抿嘴唇,从梁上只一溜又一个倒挂金钩,轻轻巧巧取了白瓷坛,当下心花怒放,单手掀起坛口封纸向内深深一探,只觉粘乎乎、软塌塌……一股恶臭汹涌而来,却是一坛大粪。

原来,哪有什么“传家宝”,西门庆白日当众信口胡言,不过是为了引偷儿再现身罢了。

“好偷儿,金汁香否?”房梁下,西门庆早已坐起身来,眼望着黑衣人笑道。

黑衣人一惊,抽手而退,向房顶破洞电射而出。

房顶传来霹雳般的一声大喝:“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船也似的大脚从天而降,正踹在黑衣人顶梁骨上。

黑衣人头颅几被踹进脖腔里去,一个倒栽葱从房梁上跌落,摔得七昏八素正待起身,后腰已被西门庆一脚踏住。

秦明从房顶破洞一跃而下,巨灵神般落地,喝道:“好偷儿,饶你奸似鬼,还不是喝了我家主公的洗脚水!”大跨步上前提起黑衣人脚踝,喝道:“满手臭气,莫动,动一动摔死你!”

黑衣人满手金汁,却不敢挣扎,秦明只需两膀发力,瞬时就能生撕了他。

西门庆笑道:“昨夜连偷数家秀才,当真好手段。”

黑衣人叫道:“你是什么鸟人,敢来消遣我!”

秦明劈口道:“偷儿,看你手段也是江湖人,却不认得我家主公?难怪敢捋虎须。”

黑衣人叫道:“你家主公是谁?敢比不得阳谷西门押司少些儿!”

西门庆大笑,秦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家主公便是‘西门吹血’西门押司!”

黑衣人倒悬着看了看,急急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

西门庆见对方也是江湖人士,遂命秦明放手,黑衣人就地一滚,匍匐在地只管磕头,道:“西门押司在上,小人万不敢冒犯虎尊,只是昨夜一时手痒,谁知却偷到了押司头上。”

这偷儿也是实诚,一语就认下了昨夜全部罪责。

西门庆看这偷儿爽利,道:“且去净了手再来说话。”

秦明打开房门,就要随着他前去净手,防他借机逃遁。西门庆却叫住秦明,命他焚香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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